在电视普及之前,北京人下班后的主要娱乐形式,就是听“话匣子”。“话匣子”就是收音机,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也不是家家都有。不过只要院儿里有一家听,街坊们就可以去蹭。有收音机的这家儿也善解人意,常常把音量开得很大,于是皆大欢喜。那时老北京爱听的就是京戏、相声儿和足球赛实况转播。只是听了那么多年,中国足球却总是输多赢少,老少爷们儿憋着一口气,还真有摔茶杯、砸酒瓶儿的!
提起说相声的,北京人最喜欢侯宝林。虽说侯先生对老相声进行了“净化”和“改造”,还常说“紧跟形势”的新段子,但他的相声还是有雅趣,如《关公战秦琼》、《空城计》、《戏剧与方言》等,既幽默又兼具知识性,好听。
文革期间,侯宝林被打成“反动艺术权威”而遭受批判。有个“批斗侯宝林”的故事,曾经在北京广为流传:
革命造反派开大会批斗侯宝林。主持人一声高呼:
”把反动艺术权威侯宝林押上来!“
话音未落,两个彪形大汉扭着侯宝林的双臂,一路小跑架上台来,这个叫“坐喷气式”。上得台来,主持人喝令侯宝林跪下接受批斗。
侯宝林说:“我罪恶太大,跪下都不够,我趴下得了!”说完一个鱼跃,真趴下了。台下革命群众一个爆笑。
同台挨斗的都戴着纸糊的高帽子,侯宝林没戴。主持人大喝一声:“给他戴高帽子!”
“别忙,”侯宝林说,“我自个儿带了一个。”说着,就从兜儿里掏出一个二三寸高的纸帽子戴在头上。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主持人大叫:“这哪是高帽子?你不老实,抗拒改造!”于是群情激愤,高呼“打倒侯宝林!”“侯宝林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只见侯宝林不慌不忙抓住帽顶,轻轻一拉,就变成了一顶三尺多长的高帽子——原来是一顶折叠帽。
这下子连主持人都憋不住乐了,台上台下笑成一片,批斗会也开不下去了……
文革后,有人向侯宝林求证此事。侯宝林说:没那回事儿。大伙儿知道我爱说笑话儿,就给我安上啦!
虽然没有这回事儿,侯宝林在文革中可没少挨斗。徒弟马季也站出来揭发批判,据说还打了他。听说侯先生在文革后余恨未消,曾想把徒弟告到法院。然而马季也诉苦说,造反派一批判侯宝林说过的“黑相声”,侯先生就说“是马季写的”,于是大伙儿就回过头来批斗他。
原来在新华书店工作的马季,业余演出时被刘宝瑞、侯宝林发现,因而进入中央广播文工团说唱团。团里派侯宝林、刘宝瑞、郭启儒等名演员指导马季,由侯宝林负责。据马季说,师傅多了,他这个徒弟不好当,跟这个师傅近了点儿,别的师傅就不高兴。师徒之间的恩恩怨怨,到了人性扭曲的文革年代,便来个总爆发。其实文革造成的岂止是师徒反目?夫妻成仇、同胞相残,这样的悲剧时有发生,受害的又岂止是名人?更可怕的是很多受害者同时又是施害者,足可见文革和孕育它的专制社会之恶。
终于有一年春晚,侯宝林、马季和姜昆一起走到台上。侯宝林指着马季对观众说:他是我徒弟。然后他指着姜昆说:他是他(马季)徒弟。
电视机前的人们都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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