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个月漫长的期盼,孙女终于顺利出生了。 由于三年半以前孙子比预产期早了近三个星期出生,我们这次也是赶在预产期前三周,开车六个小时到达了位于美国最西南部的州的首府的郊区的儿子家。我们星期一到,这些天儿媳还拖着笨重的身体上下班,路上还要接送孙子去托儿所。到星期四儿媳下班,吃过晚饭后觉得达到了预产的指标,儿子开车带她去医院,当晚就住在医院不回来了,我们知道孙女出生就在第二天。 这一切的按部就班,就如同三年半以前孙子出生时的重演。 那次我们开车到儿子家的当晚,儿子就开车送儿媳去了医院,当晚打回电话说很快会生,医生留他们在医院。当晚一夜忐忑,更多是难抑的要做爷爷奶奶的激动,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去了儿媳要生产的医院。这是个在空旷地界的有三栋楼房组成的建筑群,有很大的停车场。虽然儿媳就在其中一栋楼的癌症医院上班,我们却是第一次来。迎面的第一栋楼的左边的大门上有‘妇女与儿童中心’的铭牌,门口有一个年轻健美的姑娘的塑像。进门后的大厅并不大,但很空旷,也很安静,没有国内医院大厅的嘈杂拥堵,也没有国内医院的药品与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儿子在大厅迎着我们,沿左转的走廊,输密码打开两道门,进入产区。产房很大,儿媳安静地躺靠在房间正中的大床上,房间靠窗有一个很大的三人沙发,那就是儿子陪产的几天的床,我们给他带来了毛毯和枕头。墙上有一个大电视,正放着迪士尼的动画片。室内的卫生间也很大,通往卫生间的玻璃门上排列着妇科医生、儿科医生和护士的名字,下边是要出生的婴儿的名字,出生时间和体重身高等指标还空着,但最下边已有了欢迎婴儿来到这个世界的话语了,还画着几个气球。一切都是这么井然有序,都准备好了迎接那个新生命的诞生。 还记得很多年前儿子的出生,那是在国内的一个二线城市的一家中心医院,婴儿出生后产妇们都住在一间住许多人的大病房里,婴儿集中在婴儿室,固定时间护士将婴儿抱来让妈妈喂奶。由于妻子生产时侧切,我要在医院照顾,晚上就打地铺睡在妻子床边的地板上,有一天晚上还被检查的人赶出去过。前几年一个北京的亲戚的儿子生孩子,托了关系才在北京朝阳医院挂上了号,到出生时产妇送进产区就被完全隔离了。拖了两天孩子还没有出生,准爸爸在外边不知里边的消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这个亲戚的孩子有点小聪明,见到一个护士从产区出来,手里拿了200块钱,偷偷递给护士,告诉他妻子的床号,护士进去又出来后,告诉了他妻子的状况。由于中国人多,至今这种紧张拥堵的状况也还不能完全消除吧。当然看到报道,明星们可以去私立的产科医院生产,但是天价,要上百万人民币呢。 为了让儿媳好好休息,我们从产区走出闲逛。这栋建筑有更大的大厅,有大天窗射入阳光,有流水潺潺的一个小景致,很像日本的小庭院,大厅正中有一个类似圣诞树形状的架构,上边挂满了写着为癌症病人祈福的词语的布条,大厅右边就有连接癌症医院的长廊。大厅进门左边有长长的接待台,工作人员热情和气,,右边一角有一个小咖啡馆,有甜点和饮料咖啡卖,大厅右手后边有一个小图书馆。我进去看了,里边的书都是病人和家属捐的,其实就是提供一个让大家放松休息的空间。 接待柜台后边是一个礼品商店,透过接待柜台后边的大玻璃窗能将店内琳琅满目的礼品看得一览无遗。我们走进店内,要买看到别人举着的气球,店内的工作人员是两个慈祥的白人老太太,一个老太太张口就说,看我们的样子就像幸福的祖父母,问我们是爷爷奶奶还是姥爷姥姥,问我们是孙子还是孙女,然后精心替我们推荐了一个写着‘是个男孩’(It’s a boy)的气球。气球价钱很合理,两个老太太说她们是志愿者,这个礼品店也是非盈利的,她们分享每一个新生儿家人的喜悦。我们举着气球走出礼品店,在走廊上一个迎面走来的穿护士服的黑人姑娘主动提出帮我们照相,记下了我们幸福难忘的瞬间。 我们在产区外晃荡,儿子差不多20分钟给我们发一个短信报告状况,到中午时儿子出来带我们到医院的餐厅吃饭。餐厅其实与外边的营业餐厅没区别,排队取餐的有医生和护士及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有任何外来的人员。我们拿儿媳的工卡交费,有15%的折扣。餐桌散列在室内和室外,我们坐的室外的餐桌旁有成群的鸟飞来飞去,等着人们掉落的残渣。儿子匆忙吃了几口就回到产区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没动静,我们想一定是正在生产吧。到了下午两点,手机有短信传入的铃声,儿子发来了婴儿出生两分钟的照片。婴儿躺在襁褓中,张大眼睛,第一次看到了他要生活的全新的世界,也看到了要全身心呵护他的亲人,张大着嘴,在惊叹这个新世界的神奇吧。儿子说大约要等两个小时收拾好了我们才能进去。 见到儿媳和小宝贝,她们已搬到同一层的一间病房了。房间大小与产房差不多,除了多了一个婴儿床,与产房配置差不多。孩子躺在妈妈伸手可及的婴儿床上,断续发出声音,但并不是有意识的哭闹,大小用手掌就可托起。刚生产过的妈妈略显疲惫,有医生和护士川流不息地进出。为了让儿媳好好休息,我们没停多久就离开了。开车回去的路上,一轮硕大的圆月正好从荒漠的地平线上升起,月亮呈浅红色,我们才记起当天是阴历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我们第二天又去医院,医院有提供的半个小时的视频教程,讲授照顾新生儿的注意事项,儿子已看过了,并且护士已手把手教会了他给婴儿换尿布。这个视频我们也需要看,我看了印象最深的是解说如何处理新生儿和家庭的宠物的关系一段,讲解如何让家中的宠物接受婴儿这个家庭新成员,也要注意宠物一下子‘失宠’的情绪变化,帮助宠物慢慢平复。说实话,这让人感动。一个连宠物的情绪都会关注到的社会,岂不是很让人放心的社会吗? 儿子家养有一个德国猎狗种的大狗和三只猫,儿媳第三天带着婴儿回家,进门一手抱着婴儿,一手举着包过婴儿的小毛毯,狗和猫都迎上去,狗闻了闻婴儿的气味,算是知道家里有新成员了,虽然头几天没人时狗和猫都会在婴儿的摇篮边盘桓,探头研究里边的一个小生命。到了今天,孙子和家里的狗Kodi已成了好朋友,孙子经常的把戏是吃饭时趁人不注意将食物丢到地上,偷偷喂Kodi吃,所以我们吃饭时Kodi都是卧在孙子的椅子下边的。 之后就是看孩子自然正常地成长了,看到他会笑、看到他会坐起、看到他会爬。他第一次试着爬,一下用力没用对,头顶着地翻了过去,之后再也没做出过这种惊险动作。又看到他会走路,十四个月送进托儿所,回到家后会说简单的话,后来又会唱在托儿所唱的歌了。后来又有很多后来,到了今天,他就成了一个不停爬上爬下,嘴也不停说话的小魔王了。 去年圣诞节的早晨,孙子醒来第一个跑到圣诞树下。从圣诞树架起,孙子差不多每天都要绕树转上几圈,期待着他的礼物。有时候家里的猫Madi会卧在圣诞树下,孙子看到,会自豪又充满期待地说,‘Madi,没你的礼物。’。孙子从挂在墙上的大袜子里取出礼物,也在树下找到写着他的名字的礼物后,我们也都分拣自己的。到最后,写着我们的名字的一个纸包被打开,里边是一个陶瓷杯子,杯子的上沿有一行字,“男孩,还是女孩”,字的前后都是问号,杯面上是一片黑。儿子要我们将热水倒入杯中,很快,杯面的黑底上显出很大的“是女孩”的字样。儿子宣布,儿媳怀孕已超过12个星期,一切检查正常,是个女孩,这成了我们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我们兄弟姊妹的孙子辈前四个都是男孩,我们的这个孙女将是他们那一辈的第一。整个圣诞我们心中都充溢在一阵阵的喜悦中。 大概是没有了第一次要做爷爷奶奶的新奇和迫切吧,这次我们没有到医院等待出生。到中午时,儿子短信说,孩子还没有出生,2点5分,儿子发来了一个9秒钟的语音短信,是婴儿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声啼哭,几分钟后发来了照片,女婴胖胖的脸,眼睛还没有睁开。我们马上开车去托儿所接上孙子,然后一起去医院。 同样的医院同样的大厅同样的病房。婴儿胖胖的双颊,显得比孙子出生时强壮(她出生体重比孙子多一磅),手和脚都不停的动,好像在充分享受摆脱束缚的自由,还会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吮了。这时离出生只过了三个多小时,儿媳拿着她平常上班的大水杯喝水,晃起来哗哗响,里边装了不少冰块。我让孙子靠近妈妈,儿媳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着儿子,我给她们照了三人的第一张合影。 不知是不是东亚文化圈的所有国家都有‘坐月子’的习惯,我知道中国是一定的,韩国也是。我们有一个邻居,是在美国长大的韩国人,丈夫是白人,现在女儿和儿子都已成年。她说她生女儿时按美国方式,没‘坐月子’,但感觉不好,第二次生儿子时就按习俗‘坐月子’了。和服膺‘坐月子’的人聊,他们说,白人妇女强壮不需要,东方女性一定是需要的。我问为什么很多在美国的东方女性生孩子也没‘坐月子’也没出问题,他们说,年轻时没事,到了老年身体就会出状况了。说实话这不能说服我,且别说国内一些地区一个月产妇和婴儿的不能吹风和洗澡,就是看到美国生孩子的国内亲戚坐月子,三顿饭月嫂端到面前,一个月在床上很少活动,我也很难看到‘坐月子’的优势。国内到美国生孩子,加上月嫂一个月的服侍,至少要十几万人民币呢。国内这些年还有更离谱的,有持证上岗的催奶师。我有朋友前几年在北京生孙子,月嫂一个月要1万人民币,还要再雇保姆,要6千。当然,国内的规矩这些费用都是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出。 入土随俗,在美国出生的孩子在满月前也没有那么多禁忌。孙子刚出生两个星期,儿子就带全家去餐馆吃饭。餐馆人很多,要在室外拿号等座,等了近半个小时,孙子就躺在婴儿车中,两条腿露着,在十一月底傍晚沙漠冷风中踢腾。而前几年北京的一个亲戚生孙女,她儿媳要求奶奶接触婴儿前不但要洗澡,还从里到外都必须穿纯棉的衣服。 当天我们在病房待到六点,问儿媳吃什么饭,她说吃腻了医院餐厅的饭,儿子给她选了一家意大利餐厅的比萨。打电话选定,我们开车取回来,一家人就在病房里解决了晚餐。第二天中午去病房前,儿子打电话说他已订好了一家泰国餐馆的饭,让我们顺道取出带到医院。这家泰国餐馆我们之前常去,订的饭装了一大纸箱,有两大杯放了一半冰的果茶,有两盒椰子味的冰激凌,有菠萝饭,芒果糯米饭,就和我们平常吃的一样。吃完主食,儿媳和孙子用一个勺子,一递一口的吃冰激凌。这就是儿媳生产后在医院吃的两顿‘月子饭’。 到了下午两点,医生来查房,说一切都正常,儿媳可以带着孩子出院了。这离生产恰恰过去了24个小时。 儿媳还如上一次一样抱着婴儿进屋,向宠物们昭示家庭的新成员,家里的狗和猫抬头看看就走开了,带着饱经世故的轻蔑和不屑。倒是孙子,隔一会就绕着妹妹的摇篮转一圈,一次婴儿哭闹,孙子轻轻晃动摇篮,小声给妹妹唱起了在托儿所学的儿歌。
时光就这么流逝着。要是我有选择,我就想让孙子为妹妹摇摇蓝唱歌的这一刻定格,让家庭的温馨平和能永驻,永也不改变,直到天荒地老的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