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政局動盪引發了無數評論。
至今我覺得埃及還沒有跳出獨裁國家向民主轉型的一般軌道。埃及軍方表現出相當政治技巧,能抵制住軍人執政的誘惑,把自己角色定位於社會各派無法達成妥協時的“調停者”(即使是有傾向有利益的調停者)。各方面在爭鬥和動盪中學習民主社會的規則和運作。
從好了講,幾次動盪後社會幾大派終於掌握妥協的技巧,從壞了講,社會幾大派也許永遠不夠成熟,無法生活在同一民主架構下。從現在看,埃及還處於十字路口,究竟何去何從,誰也無法預言。
從技術上講,現代民主社會的前題是大家接受一種周期選舉的制度。但是,如果當選的一派利用自己執政的地位力圖修改憲法,剝奪對立派別生存空間,試圖把選舉的勝利轉化成“永恆”的統治,民主制度則有轉化為專制制度的危險。希特勒利用種種手段,爭得多數選票,隨即修改憲法把共和國變成“第三帝國”則為歷史上最有名的例子。所以選舉制度並非民主社會唯一的條件,政府運作的底線才是一個社會是否是民主社會的試金石。
但是何謂底線呢? 在一個專制或威權社會裡又如何建立這種底線呢? 從這個意義而言,轉型下民主社會的動盪幾乎是一種不可避免的事件。在社會幾大集團激烈博弈過程中,如果缺少調停者,則社會動盪很可能失控。軍隊或教會等都可能扮演調停者的角色,但也可能被自己利益所誘惑,放棄相對中立立場而入局,成為社會動盪的因素。
法國大革命後法國社會動盪不已,花了一百多年才找到適合自己的比較有效的“民主”體制,法國現在為第五共和國,如果轉型容易,大概也不需要有第五共和國了,第一共和國既可搞定所有問題。
找到合適“民主制度”的過程,即使技術性的制度性的,也是思想性意識性的。設計在完美的社會制度,如果沒有與之配套的社會心理,運作也必然失敗。社會心理是與時俱進的東西,所以社會制度也需要有足夠的彈性,能容忍微許的不相容,但又不至於讓社會心理與制度過於脫節。
這裡特別提幾句軍管。 中國有“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傳統。 不說共產黨,歷朝歷代多為馬上建國。但至少經過五胡亂華南北朝,中國多數“統治者”已經接受"軍人無法治國“的觀念。朝廷建立後,都經歷了一個從武人貴族向文人官僚轉化的過程。在現代歷史上,毛是最喜歡強調”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政治家,他的觀念對大陸百姓影響極深。所以未來中國軍方是否能頂得住誘惑尚未可知。
埃及動亂中,沒有一派自稱能代表全國人民,這也許是好事。無法代表全國人民而非要代表國家,則只有把反對派壓制到底。反過來,反對派對自己生存空間也十分敏感,寸土必爭。當各派都意識到自己力不從心的地方,民主制度才能成為大家共處的容器。
從某種意義,很多民主社會不是一個”和諧“的完美社會,而是個”萬般無奈“的社會。 對立的社會集團被迫和自己”厭惡已極“的集團共存在”同一屋檐下“。
中國至今,各派都號稱自己代表”人民“,但經濟文化不平衡又把”人民“切割成不同的集團,這可能預示中國社會政治演化還將不斷試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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