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读过法国某名人的回忆录(完全记不得名字了)。他曾任法国某部部长,但对英国制度崇拜超过对法国的崇拜。书写的很风趣,讲了很多法国官僚机构的问题。 比如法国南半球某殖民地某建筑的方案总通不过,房屋朝向不对,官吏忘记南北半球的区别。 又比如某颇得人心餐馆,政府一定认为门开得不符合标准,非要餐馆关掉旧门,在背面重开新门等。 从他的书中我第一次了解政治家如何工作的,照他的说法,当年决定法国研制核武器的总理后来可能都不记得何时何地做的决定。每天大量政务送交总理府和内阁会议,用来议决的时间很短。
他书里也提到英法民族性,特别提到加拿大英语区和法语区的巨大区别,我已经记不的细节,就不多说了。
但他有个观点很清楚,他说五百年前欧洲最富饶的国家基本是天主教国家,几百年最大的变化是北方新教国家的兴起。
几十年过去了,应该说当年他的观察不错,世界社会发展水平比较高的国家集中在北欧和中欧,而一百年前,这些地区是欧洲的边缘,比较最落后的地区。
我们衡量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发展,可以有很多标准。人民付出代价和所获财富之比,对邻国的福祸,等等。我觉得北欧中欧国家幸运(不包括德国),因为对比而言,他们从前工业化到后工业化社会实在是太顺利了一点,既没有付出极其惨重人口代价,内部斗争也相对平和。 美国虽然发展远远超过拉美各国,但毕竟有过内战,有过相当暴力的一段。 当然,也许有人可以争议,因为美国是移民天堂,吸收了欧洲(包括北欧和中欧)大量多余人口,才让北欧中欧能有个比较平稳的演化途径。考虑社会演化,人口压力当然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世界一直有理论把西方国家的崛起说成是海外殖民地和海外掠夺的结果。 但至少现在的北欧和中欧国家和大航海时代扯不上什么关系,和殖民主义扯不上太多关系(德国有过少许殖民地),它们的发展,基本是本国商业工业的结果。
西欧从殖民地收获最大的当属西班牙,但西班牙因此获得多大竞争优势呢?我们几乎看不出来。西班牙帝国的最盛不过一百年,海外掠夺带给西班牙的发展竞争优势极为有限。
英国曾是世界最大的殖民帝国。但给英国带来多大好处呢? 英国工业先为美国超越,后被德国超越,而这两个国家兴起实在和殖民地关系不大。英法的殖民地并不能帮助英法维持领先的工业优势。
当然,殖民地提供了某种市场。但福特之后,大家才明白,最大的市场是本国的百姓。
说得更长远一点。如果对外掠夺是一个国家崛起的最重要原因,那么成吉思汗的帝国将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成吉思汗曾是世界最富的人。我想成吉思汗大部分财富留给拖雷,而转移到忽必烈手里。那么元朝应该崛起,但大家都知道元朝是个短命国家。掠夺来的大笔财富,甚至没有给后人留下多少可以纪念的遗址。
“白银时代”曾把明朝说成是世界最富饶的国家。明朝长期贸易顺差,世界大量金银流入中国,但明朝因之崛起? 不,没有那么回事情。
黄金白银代表财富。但财富并不代表资本。资本是一种能生钱的财富,而历史上多数财富并非资本。当一个国家因为某种缘故有了大量财富而无法投资,很可能通过奢侈的方式把财富消费掉。
明朝大量的白银对中国经济扮演何种角色? 至少,我们知道,明朝主流不知道投资的道理。李自成入北京,据说通过拷打获得七千万的巨款。明朝皇亲国戚持有相当几倍国家预算的财富,坐视明朝的崩溃,这也是很有意思的。
这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的社会仍旧有极其严重的“无法投资”的问题。 美国企业坐拥巨资,就是找不到足够多“投资的好机会”。 过去三十年中国成功的故事的核心就是外资在中国找到“投资能挣钱"的机会,钱滚钱,母钱生出不少子钱。中国投资过度的问题也不过是中国也开始缺少投资机会,但政府不惜代价用投资来拉动发展。
总结我上面的话,意思就是现代富裕社会之所以富饶,和历史上的掠夺关系不像想象的那么大。现代国家大部分财富是近几十年积累起来的。而发展的关键是找到“能赚钱的投资机会”。
美国的衰落可以说是工业扩展到某种限度,美国缺少”足够"好的投资机会的后果,全球化不过是世界资本在世界遵照”能赚钱投资机会“的博弈。美国或西方生或死,很大程度取决于否科技商业能及时创造下一个值得大量“投资”的浪潮。下一个浪潮是什么呢? 生物科技? 机械人? 太空殖民地? 没有人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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