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誠不我欺。
一個公司一個社會一個國家需要挑戰者的刺激,才能有某種革新,從潛在或已經爆發的危機裡面掙脫。
中國古代社會也不是沒有危機,外族入侵,內部暴亂,亂世常常十室九空,但刺激似乎還不夠大。僅在和西方接觸,受到西方步步緊逼,才產生了真正的危機感。一百五十年下來,兩千年的中國大一統政權似乎才真正學習對手的一些東西,古老中國漸次消失,新的中國冉冉升起。
反過來,西方也如此。 沒有一戰的刺激,就沒有對資本主義的反省。沒有蘇聯,未見得有現在的福利國家,也許,“崛起”中國的刺激,會讓西方脫胎換骨。
民主社會加福利國家,老百姓安逸慣了,很難改變。 只有危機,才能逼迫老百姓放棄已經無法支持的福利,社會面對危機,才可能僥倖衝出一條路來。在這個過程中,有人倖存,有人死亡,大體而言,準備最充分,危機前叫狼來了叫得最厲害的社會或國家大概多幾分倖存的把握,大大咧咧,高枕無憂的,很可能墮入進不得退不得的生不得死不得的地步。
從歐洲經驗看,不少國家都有衰落再興起的經驗。有的現在還在衰落過程之中。但衰落再興起是個痛苦的過程,有的歷史極長,有的短一些。老大的西班牙帝國的興起如曇花一現,不到一百年就越過頂峰,兩百多年後,經過血腥的內戰和佛朗哥的獨裁,才算有了中興的曙光。在現代情況下,一個國家不太可能消失,但如何面對衰落的挑戰,恐怕還是一大學問。
就東亞而言,韓,日,中,越面對西方的挑戰,反應大不一樣。 不知為什麼,韓國基督教成為草根勢力,最後在韓國擺脫軍人獨裁的過程中起了巨大的力量。 東亞其他地區,包括日本,大陸,台灣,對基督教都沒有表現出如此熱誠。 比較中日,日本武士階層的西方入侵的反應和中國傳統儒家士人差別極大,整個社會反應也大不一樣。 日本草根從來就沒有類似中國“義和團”那樣反智反對西方的運動,為什麼呢? 也許日本德川社會從根子講更富有商業社會的色彩,而商業社會又多只能存在在多元的社會,而非大一統的體現。
中國大一統後以農為本,壓抑商業,本來就和日本走的不是一條路。日本的封建社會和歐洲的封建社會倒是有很多類似的地方。
現在而言,歐洲日本都有過度福利的重擔,都有人口萎縮的憂患,也都面臨一系列社會問題和挑戰。 是否一部分原因也在歷史呢?
也許中國未來面臨的挑戰將大不一樣,因為中國的歷史和歐日的歷史差別極大吧!
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面對現在的中國,有些人覺得是中國歷史上最好的盛世,有些人覺得危機重重,一片黑暗。 真相大概位於其中。但中國面臨的一大挑戰是,作為群體的中國人,從來缺少憂患意識。和很多社會不同,中國對死亡對痛苦對黑暗相當忌諱,不是是否是歷史上過多苦難後一種逃避性的心理反應。 中國人不喜歡不吉利的言論,喜歡粉刷現實。因此中國“睡獅”需要極大的外界刺激才能甦醒。稍一安逸,就又可能陷入睡眠之中。
西方的政治傳統相當悠久。希臘曾有上百個政體,試驗過君主到民主各種體制,所以亞里士多德在政治學才能總結君主,貴族,民主的利弊。之後,歐洲又經歷過多次動盪。 羅馬帝國後的歐洲和日本,是世界少數在長時間能抵禦外敵入侵的地區(千年以上),但又是只有精神統一而無政治統一的地區(天主教對多國,天皇對大名)。
對於歐洲而言,此長彼消是通例,而消滅敵國完成統一是特例,這和中國傳統正相反。歐洲傳統上無法徹底消滅敵國(即外部威脅)的歷史意味歐洲國家永遠無法進入“真正”安樂的狀態,歐洲國家始終在憂患之中。
也許近年歐洲的問題之一是歐盟的成立。歐盟一體化目的之一就是增強歐洲國家的“安定”,但因此也產生了一系列問題。
美國傳統中各州競爭,美國壟斷法對公司壟斷防範極嚴,也許也是為了避免出現過於“安定”的局面。處於壟斷地位就意味有了某種"絕對安定“藐視挑戰的特殊地位,但不少過於自信過於安定的大公司最後都死於安逸之中。
從州和州競爭看,今日河東,明日河西。 加州的衰落,德州的”崛起“,多少也說明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美國自己的危機,某種意義也是過去幾十年美國過於強大的後果。
一點胡侃
附:
華為老闆告誡部下不要太得意。他說,一個公司,只有經過幾起幾伏的循環,才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公司。 我覺得他想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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