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性創新的本性及閃失

中軍

2015.3.28

究竟什麼是悟性？

自讀了網友風中樹葉在《悟性的創新及孩子的例證》後跟貼以來，這個問題一直時不時地在我腦海里划過。借着興趣，我開始觀察周圍人的動作、表情、言語等，企圖能在其中發現悟性的秘密，並想借用哲學這個古老的工具，對其背後的東西進行挖掘，以便讓悟性能成為可以描述的概念。

暫時的觀察與挖掘如下：

面對問題，悟性好的人，心緒平穩，能積極地對待，較為寬容、平和地理解別人的不同看法，願意從自身來找原因，懂得自己的半斤八兩，知己知彼；相應地，悟性差的人，易怒煩躁，有時一副任性的熱臉捧頌，有時又失戀式的誇張否定，成績是自己的，缺點都是別人的。

深思問題，悟性高的人，好採取多角度、多層面、多狀態的發散性思維，善於從相互作用的關係中，尋找內部原因，把握根本，容易形成與眾不同的創見性預見；相應地，悟性低的人，好採用一根筋、獨斷的、對號入座式的收斂型思維，抓住一點不及其餘，不是我們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

解決問題，悟性強的人，看重事物的來龍去脈的過程，注重整體效果，力求未來發展的共贏；悟性弱的人，看重當下的現世直接結果，注重眼前的得失，為了自己的利益，恨不得一下子掏空別人，知道一錘子的買賣，不會有第二次，但跟老鼠一樣，總是抬爪就忘。

儘管描述了這麼多，可這些乾癟癟的詞語，還是無法概括悟性這種活生生的生活。作為佛門之外的我，無疑是有些難為自己了。每到這時，我都會想起風中樹葉的話，“語言在由語言所生成的範疇內是有效的，但用於交流活生生的經驗，則是乏力的。而禪是活生生的體驗！中軍兄的三個問題都很好，但真正的答案不在我這兒。請問兄的三個問題是發自內心深處，還是來自意識思維？如果真是發自深心，求解若渴，而經年不改，那麼這才是真正屬於你自己的疑問，而不是思維的遊戲。那時兄自然會明白什麼是用心靈去尋找。”是的，要用心靈，要到心靈中去，秘密就在心靈。參禪，注重的是內心的明淨領悟；禪修，進入的是心純境界。悟性的根兒，其實不在頭腦中，而在心靈里。

在心靈里，就是說，悟性不是簡單地靠聰明、靠智力就能發生的。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我們都要面對財、情、名、利、謗、苦、難等眾多誘惑與磨難。如果我們真的能在心靈里，修行到了巋然不為所動，如生長在懸崖絕壁上的千年古松，每天面對風、雨、雷、電、酷暑寒冬，都能年年意志不改的平靜，每日啜飲着甘露、迎接着朝霞、歡送着落日，都能歲歲情痴鑄就的執着，那還有什麼東西能阻擋我們進入悟性的境界呢？

就此來看，悟性就是這種面帶慈祥、眼含微笑、溫馨中透着明淨的心態，就是如沐春風、隨緣放曠的人生境界。所以，悟性就是人對自己的人生真諦及周遭意義的感悟、領悟能力。感悟，就是用心去體會人生，凡事看得開，好比明月，透出光芒；領悟，就是用靈來享有美好，凡事往好處想，好比花開，散播芳香。 感悟到的光芒，領悟出的芳香，會讓我們在迷茫之中禪定靜心，明了塵世的真諦，悟透真正的人生，打開了心門，明亮了雙眸，這就是一個心靈的悟性過程。

然而，這個感悟、領悟的過程是不容易的，而且還經常閃腰岔氣地導致我們迷失自我呢!

為什麼？

因為在我們的心靈里潛藏着本我、自我、超我的三種能量，他們並不是鐵板一塊，而是相互的角斗着。對於這裡的衝突，弗洛伊德曾做過詳細的論述，他認為這三種能量都各有自己的要求及其特點。

本我，是原始的自己，包含生存所需的基本欲望、衝動和生命力。本我是一切心理能量之源，本我按快樂原則行事，它不理會社會道德、外在的道德規範，它唯一的要求是獲得快樂，避免痛苦，本我的目標乃是求得個體的舒適，生存及繁殖，它是無意識的，不被個體所覺察。

自我，是意識的自己，是自己可意識到的執行思考、感覺、選擇、推導的能量，自我的機能是尋求、調節本我衝動得到滿足，以保護整個機體不受傷害，它遵循的是“現實原則”，通過理性的引導本我的衝擊能量，為本我服務。

超我，是理想的自己，是個體在成長過程中通過內化道德規範、社會及文化的價值觀念而形成，其機能主要在監督、制約、管束自己的行為，超我的特點是追求完美，它與本我一樣是非現實的，大部分也是無意識的。超我要求自我按社會可接受的方式去滿足本我，所遵循的是“道德原則”。

這裡的自我，明顯地要面對兩方面的衝突：一是來自本我的，二是來自超我的。自我的難處就是，如果完全服從本我的，那人就動物化了；如果絕對聽從超我的，那人就虛假了。並且，重要的是，本我與超我，都是以一種非現實的潛在無意識的形式來背後折騰自我的。本我力圖通過自我來滿足欲望，想從動物式的生存層面衝到快樂的生活，超我期望通過自我來實現理想，想引導衝動邁向美好的人生。這兩方面的夾擊，使得心靈的自我，既得通過意識認可非理性，入到肉體本能的欲望塵埃里，又得通過意識接受非現實，出道物我兩忘的絕空境界中，非常類似儒道佛的入世與出世。

從心靈的三種能量與意識和無意識的交互作用來看，悟性創新中存在着兩種基本的關係：

一是創新的動力來源於欲望的本我能量，自我必需要承認、接納這些能量，積極歡迎、鼓勵由此而來的興趣、追逐，這樣才能保持足夠的心理能量，讓人去開啟及繼續探索開發大自然的行動。

如果把本我的欲望完全視為“罪惡的”，那麼，就會削弱、甚至中斷原始能量對悟性創新的動力性。所以，“存天理滅人慾”也許就是從心理動力性上，削減了中國人對自然探索發明的強烈性，造成了四大發明後缺少創新的社會心理原因。

二是創新的導向來源於美好的超我追求，自我必須要聽從、接受這些追求，積極引導、升華由此而來的修煉、信奉，這樣才能保證正確的心理能量，叫人選擇及堅守開發行為的寓意方向。

如果把超我的追求完全視為“空想的”，那麼，就會削弱、甚至隔斷道德力量對悟性創新的意義性。所以，“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也許就是從信仰意義性上，削減了中國人對探索發明興趣的執着性，帶來了當今社會缺少創新的個體心理原因。

激情來源於本我的衝動，平靜來源於超我的修行。創新的興趣要靠激情簇擁，悟性的意義要靠平靜環繞。自我的關鍵是如何地把這兩種非現實的無意識力量揉進意識里，從而融合起來，變成一種自覺的現實能力，這就是悟性創新生成的實質。

西方所以會發生以“揚人性滅神性”為宗旨的文藝復興運動，其根本原因就來源於這兩方面，一是揚人性，強調的是以人為本，實際上就是以滿足本我為前提，否則自我創新就沒有了足夠的動力；二是滅神性並不是真的就不要神了，而是讓神通過超我更好地引導本我的升華，否則悟性自我就白白地悟了，沒什麼現實的創新了。

由此可見，悟性創新在思維里實際上有兩種過程：一方面是本我與超我通過無意識衝擊着自我，本我要求實現欲望，超我要求人生美好，此時的自我必須非意識、非現實、乃至非邏輯、非語言地銜接，想消停，都不可能，越是孩童期，這種衝突就越是活潑亂跳的；另一方面是自我通過有意識擺平着本我與超我的矛盾，自我會引導本我的衝量興趣升華，又會疏導超我的道德美好寓意。這兩方面的融匯便是更新了人自己，包括更新了自己的心靈、思維、頭腦、軀體，以及由此產生了新的欲望和要求。所以，從本性上看，思維創新的最大創新是思維者本身的更新，科技的發明創新只是自身更新客觀化的結果而已。

悟性創新自身含有的這兩方面，實際是人從生存到生活、從生活到人生的兩種必然性。前一種是自然生命里包有的，後一種是社會生命里包有的。如果不尊重自然生命力的必然性，讓自我與超我合謀起來，把本我往死了整，那麼，不要說創新，就是作為內容的生命都不怎麼真實了，心靈會假大空的，理性會任性得無邊兒無沿兒的，聰明會到處坑蒙拐騙的；如果不尊重社會生命力的必然性，放縱自我與本我一個鼻孔出氣，把超我棄之一旁，甚至踩在腳下，那麼，也不要說創新，就是作為形式的生命都沒什麼意義了，心靈會被貪慾所壟斷，非理性會到處無恥透頂，肉慾會橫流遍地。這就是悟性創新被閃腰岔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