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便到了腊月二十三,清早还没起身,微信群里便叮叮咚咚响声一片。打开查看:小年快乐!的问候贴子扑天盖地的袭来,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腊月廿三,过小年了。海外生活了多年,日子经常过得稀里糊涂。由于春节并非公众假期,周围也没什么节日气氛,便时常忽略了具体的日子。拜近些年大批新移民登陆加拿大所赐,更得益于微信的应用,加拿大的春节气氛也日渐浓郁。想起过大年来最值得怀念的是小时候在东北姥姥家过年的经历,浓浓的亲情、浓浓的年味,虽然时隔50多年了,却仍然历历在目,温馨美好。坦白的说近30年既便是在国内,特别是大都市,除了过年的商业炒作,真正的年味儿已不再浓郁了。
我从小被父母送给了五姨妈,也就是我妈妈的亲姐姐,虽然没有正式的过继手续,但我一直管五姨妈叫妈妈。五姨妈自己没有孩子,待我亲如己出,疼爱有加。我便随着她时而住在东北老家,时而又回到北京,在东北姥姥家过大年的记忆是最温馨难忘的,那已经是60年代初的往事了,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
其实一过了腊八,普通人家便开始着手准备过年了。姥爷和姨父们从自由市场或到近郊的集贸市场买回大袋大袋的葵花籽和带壳的花生,三姨五姨便用外屋灶台上的大铁锅,一锅一锅的翻炒后装进竹篮里。一家人忙忙碌碌的你进我出,釆购年货。有两年五姨在后院喂了口肥猪,到了腊月十几找一天请来杀猪匠,便磨刀霍霍向猪羊了,当然只能杀猪不能宰羊。五姨也养了只羊,是给姥姥和我挤羊奶喝的。杀猪这天是我最难过的日子,因为是我帮着姨妈把猪从小猪娃养大的,我会吭吭叽叽的哀求大人不要杀猪,姨妈们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我便一个人坐在屋里的炕上噘着嘴生闷气,待听到猪垂死前的嚎叫时,我便忍不住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屋里屋外哭嚎声一片,好不热闹,姨妈们忙着烧开水、准备接猪血的器皿和退猪毛的大盆…。忙碌之中根本无暇顾及我的哭声,倒是在屋里的二表姐戏㖸地跟我说:嚎吧,你就使劲儿的嚎吧!这么心疼你的猪,过年别吃猪肉!省下来让我们多吃几块儿。我即刻停止了嚎哭,怔怔的望着她,内心一片迷茫,琢磨着自己倒底该不该吃猪肉呢?还是最疼爱我的姥姥扭着三寸金莲的小脚,下炕从柜子上的点心匣子里摸出块桃酥给我,说:别听她瞎咧咧,全家十几口子人就指着这口猪过年呢!养猪就是为了吃肉的,千万别犯傻,你要不吃就便宜了你表姐这个小人精了。我咬着桃酥,想想也是,便不再嚎哭了。 过年前最大的任务是打扫卫生,通常是小年的前几天全家人便开始大扫除,五姨和三姨会用白石灰浆将墙壁粉刷两到三遍,因为砖墙挂不住白灰浆。两个大表姐一茹表姐已经初中毕业,瑩表姐大概上初二,我只上小学一二年级,我们三人负责去买糊屋顶棚的花花纸,我们总能选到又漂亮又便宜的棚纸,尽管过后发现贴起来很费周章,因为有橫竖的花纹图案要对齐,我们用面粉打成浆糊,基本是两个表姐站在梯子上用扫帚往顶棚上贴,我只负责站在下面看花纹对齐了没有,既便如此,一间屋子贴下来,看得我也是眼花撩乱,脖子酸痛,但很有成就感。还有一项最令我兴奋和开心的事,便是去选年画儿。我总是兴冲冲的跑去新华书店和年画市场,在里面流连往返,一逛就是大半天。除了选几张大人们喜欢的年年有余、五谷丰登的吉祥画外,我最喜欢的是电影年画,诸如《柳毅传书》、《天仙配》、巜大闹天宫》、《哪咤闹海》之类的。一张画上有很多不同的镜头,像是连环画一样,贴在墙上百看不厌。姨妈从来不阻拦我花钱买多张年画,五姨父更是每每看到我选的电影年画儿总是赞不绝口的说:还是我闺女有眼光,选的年画又好看又有意思,百看不厌! 廿三过小年,是姥姥和姨妈们最忙碌的一天,她们要发一大盆面,象洗衣盆那么大的一盆面,开始做各种面食,有肉包子、豆沙包、糖三角、枣糕、大馒头,还有点着红眼睛的小兔子小刺猬,以及小鱼型和小元宝型的面点,全部要一锅锅蒸熟,凉凉了放进院子里的大缸里冻上。除了做很多很多的面食外,还要做好酱肉、卤肉、卤蛋等等也冻进大缸里,缸上压块大石头,很沉很沉,一定要姨父们才能搬开,有一年夜里进来了贼人,估计是太鸡贼了,就是不够膘悍,楞没搬动那块大石头,什么也没偷成,真是很悲催。当时姨父和姥爷翻身下炕,抄起铁锹就要冲出去抓贼,被姥姥厉声拦住。姥姥只让把他吓走,不许姨父和姥爷抓他,姥姥说人一定是穷到无奈才来做贼,大过年的不要难为他。善良的姥姥后来甚至吩咐姨妈摆一包吃食在缸上面,装些豆沙包、糖三角什么的,下次再有贼人进来不会一无所获。姥姥一辈子念佛,极其善良。
小年这天一家人一直忙碌到晩上,待基本准备妥当,便才坐下来吃饺子,过小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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