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后撤下炕桌,姨妈们沏上新茶,捧来几捧花生瓜子往炕上一洒,老爷们们开始抽烟喝茶聊天,很多时候五姨夫又开讲了,可能是习惯了,姥爷、四姨夫、表舅和表哥也没什么异议,有一撘无一搭地听着,跟听说平书的差不多,还免费。我这时要下炕提上灯笼出去玩儿了。
年夜饭后小伙伴们又会聚在一起,各自提着自己的灯笼开始走东家串西家了。这灯笼都是自家的父辈们做的,其实很简单,一块木板做底,钉上个钉子可以插蜡烛,四面再做个玻璃罩,上面开着口,用铁丝吊在一根木棍上就成了,只是玻璃罩有点技术含量,可做成四方形的也可做成六边形的,还有些少见的形态,这要看大人的本事了。五姨夫是八级钳工,做个灯笼自然是小菜一碟儿。玻璃罩上还要涂上颜色或画上画,无外乎画些简单的花草鱼虫什么的。所以谁的灯最漂亮,便会惹来一片赞叹之声,那家的大人也最出彩。 记得有一年开始流行彩色的纸灯笼,就是那种可以压缩成一片,使用时拉起来,中心底部插根小蜡烛的那种。开始孩子们都很兴奋,有了新鲜玩意儿。谁想纸灯笼并不适用在室外行走时使用,北风一吹,灯笼便自燃起来,孩子们先是吓得不知所措,接着便哭着回家了。大人赶紧拿出自制的玻璃灯点燃交到孩子手里才算了事。我的纸灯笼也烧掉了,只不过没有哭,就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们提着灯开始走街串户,每到一家就大声喊着:拜年了!拜年了!于是人家的大人就抓把糖块放进我们的左口袋,抓把花生放进右口袋,有点西方万圣节要糖的味道。当然我们去的一定是左邻右舍认识的人家,大多是一群小伙伴中的某一家。就这样我们各家串一遍,也就到了各自回家的时候了。想来那个年代甚是安全,孩子们出去玩,并不需要家长跟随,与今日社会不可同日而语啊! 那时候过年一定要守夜,家家屋里屋外灯火通明,讲究不能有黑暗之处。连院子里长长的凉衣服的钢丝上也挂上一几盏自制的玻璃灯笼。无论大人孩子一夜不能睡,玩到午夜12点,姥爷姨夫表哥便带我们出来放鞕炮,爆竹声中一岁除。说起放鞭炮我可是有点楞,看到姨父和表哥把小钢鞕拿在手里放,我也非要试试,人家是在鞕炮快炸时随手扔出去了,我却儍儍地捏在手里,就在手上爆炸,幸亏那年月的鞕炮用的火药量小,爆炸力也不强,要是现如今的爆竹一定连手指一起炸飞掉。当时的结果就是我的手指被熏得黑黑的好半天都没知觉了,既便如此也不哭也不吭,只是回到屋里后不时的悄悄地捏捏手指,心里担忧手指会不会一直麻木下去?
放过鞕炮回到屋里,开始给长辈拜年,新时代了不用下跪磕头,只需要深深的鞠一个躬就行了。先是姥爷姥姥,后是姨夫姨妈们。长辈们便递上压岁钱,通常就是三、五毛钱,一块钱就是大红包了,那个年代一个月的工资才几十块钱。尽管是几毛钱的压岁钱,也足以让我们雀跃不已。那像今天,一个红包动则几百上千,对孩子的宠惯已是登峰造极了。 拜过年后,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端上了桌,吃过饺子继续守夜,一家老小在热炕上吃着喝着说着笑着熬着…有的已经东倒西歪的睡着了。中间通常姨妈会端进一盆冻秋梨让大家吃了醒神,棕黑色的冻犁浸在凉水里,四周渗出的冰渣结成了薄薄一层冰壳。一口咬下去冰得牙齿生疼,全身一个激凌便睡意全无了。我既便不吃冻犁也总能保证一夜不合眼,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姨妈和表姐们总是感叹地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能折腾?跟打了鸡血似的!五姨父则总是夸赞我:还是我闺女有精气神儿,谁也比不了!到了大年初一早上,六点钟柜子上的座钟一敲响,我又跟打了鸡血一般,第一个冲到院子里放鞭炮迎财神去了。小时候过年真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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