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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序. 今年五月份,我计划回国去老家,亲自去追寻父辈,祖辈生活生长,革命过的踪迹. 我从来没有到老家去过.近年对老家的往事越来越在意.可是,我去领事管申请护照的时候,办事员竟然要我填写一份”认罪书.” 我看着那份油印的表格,对那位年轻的办事员,笑笑:”认什厶罪?” ”你照填就是了.” “我要是不填呢?” 那年青人有点理亏地对我说:”你填了,我就给你护照”. ”去你的吧.”我心想,和这个小孩子没什厶好讲的.我想把那个油印的鬼鬼祟祟的表格留下来,可是那个年轻人却警觉地从我手中夺走了。 我想想,真可笑,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却不得而去,可是就是因为我被拒绝回到自己的祖国.和故土.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回去,以自己的方式报效祖国. 于是,本来懒懒散散,拖拖拉拉.的长篇作品因此成为我的主要任务了. 今年是母亲诞辰一百周年.我与母亲的出生有一个巧合.母亲生于辛亥革命第二年.我生于”新中国”第二年.母亲在母腹中,经历了新旧王朝天翻地覆的改变.而我在母腹中经历了民国被颠覆,”新中国”诞生--更是天翻地覆、、 母亲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而我呢,却成了为中国百年”革命.”买单的负债者. 我一直背负着莫名的债务,好象是一种罪债.小时候,一直见不到父亲,--好象是欠谁的,文革时, 人人”早请示,晚汇报.””向毛主席认罪”同龄人就用一种看罪人的眼光盯住我. 后来,我信主了.有那对基督教的真理不甚了了的信徒,对我教导: 你要认罪,你不能仇恨共产党,你是罪人.你要向上帝认罪—你是个罪人啊. 我在这个角色中纠结许久.确实,我总觉得欠谁的,遇到人就想给.给的常常是最好的,有时自己没有,借别人的也要给. 有一天夜里,我忽然想:面对一团乱麻的人生."罪"和”欠”可能是一根命运的线索----. 若不是我一直负有母亲的托付,我早就放弃追寻了.关于父亲,母亲,祖父,家族------民族. 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涯不断地持续地无情地吞灭着我的各种计划. 我无可奈何地.看时间流逝----忍受着世态的荒诞,人性的空虚,猥琐.丑陋----- 我的教母却一直不放弃我,一直勉励我,她是一位先知和代祷者.一直对我说,你的出生不是偶然的.在你身上有上帝的命定.为了这个命定,上帝要你经过各种痛苦的门坎.我疑惑这个说人人都有的"命定.".但是"痛苦的门坎"倒是大难不死地经历了一道又一道.以至于到后来,对痛苦没感觉了. 我爱我的母亲,思念她,后悔小时候任性,常惹她生气.和无数中国母亲一样,我的母亲是仁慈的,舍己的,含辛茹苦而任劳任怨的. 我在查考中国的百年历史,战乱的革命的,动乱的,黑暗的.历史资料时.得出一个结论/史上被记载的是男人们为了争夺天下, 生灵涂炭,家国动荡,然后以各种"主义""思想””革命”美其名. 而后,由女人和孩子们,老人们去买单.我读了无数的文章,很多人在他们的文章里纪念,歌颂他们的母亲尤其是受难的母亲.从只零片爪的历史踪迹里,看出一条脉络----原来是那些柔弱的坚韧的女人们在承担革命的苦难,国家的艰辛,一个民族得以延续----有一部看不见的历史在承载着,那就是并手抵足,拖儿带女的母亲们的承担. 当然,我这厶说,有些偏激.我的理由是,经过中国现代史最黑暗的一章,我们不能老生常谈,不能再人云亦云. 自从来到海外,观看海外的准政治人物的种种运动,戏剧.格外明白了.人编的”历史”是怎厶回事,文字的历史甚至就是糨糊糊的鞋绑子一样的东西.我甚至相信将来到上帝面前盘点的时候,一切都是颠倒过来的. 前事是后事的影儿.后事是前事的续貂. 若果不是经过一道一道痛苦的门坎,相信我还会对许多不值得的所谓"事业"执着. 虽然,身负母亲的托付,但是随着思想的深化.除了作一些人道的小事.我确实不可能参与这些车轱碌式的”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戏码,看得令人生厌. 母亲的托付是什厶呢?当然是父亲的冤情. 虽然在母亲身上一点政治气质都没有,可是她的父亲辈.却是搞政治的,他嫁的丈夫,坚贞地爱到底的男人却是一位革命家. 我的外祖父年少时,恰赶上清末民初.革命风潮风起云涌.母亲对我说,外祖父和陈独秀是同乡同学.赶考时,和陈独秀住上下铺.与陈独秀一起去砸庙里的菩萨.受陈独秀影响参加安徽最早的革命组织越王会.后来一起到日本去留学. 外祖父的上辈子.是从山东逃过来的,他们是参加了天平天国失败了的武将.逃到安徽定远,就在哪儿经商成了当地的旺族.,外祖父去日本留学,是仆人骑着毛驴驮着现大洋去的, 那时,中国出现了盛极一时的赴日留学热.而这批留学生后来成为辛亥革命的主力.国民政府档案解密后,我才知道,1905年8月20日外祖父和四舅公与一批安徽留日的学生成为第一批同盟会的会员. 外祖父是由孙中山先生亲自主盟的、、那时他不过才二十岁.也因为同是同盟会的革命战友,.外祖父经黄子泉的介绍,,与黄子泉的妹妹黄十七在日本认识结婚, 那时,清政府提倡鼓励留学,与日本明治政府主动吸引留学生有很大关系。经过戊戌变法、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清政府受到内外双重打击,为了维持内外交困的政权,清政府在20世纪初开始实行新政措施,仿效日本的明治维新,积极提倡青年学生赴日本留学,并颁布奖励章程。尤其在1905年清政府决定废除科举考试,知识分子纷纷将留学作为出路,竞相东渡。 甲午战争失败清庭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中国的爱国人士一方面觉得这是一个奇耻大辱,另一方面则看到日本经过明治维新取得富国强兵的成效。因此维新派提出把效法日本的变法维新,作为救亡图存的捷径。 那时留学生到日本都学得专业都是为了爱国救亡,为了振兴中华,大部分学生学的是中国最急需的,比如说军事、政法、师范这样的学科。留日学生到了日本以后,首先的感触是日本工业的发展,教育的普及,军事的强盛,这使得他们触目惊心,特别是跟祖国当时的落后贫弱相比,更加是感慨丌分。这种强烈的反差,促使他们更加痛恨清政府的腐败卖国,产生要求改造中国的愿望。 外祖父考上了日本最高学府东京帝国大学.当时留学日本者如云而考上东京帝大的只有八位, 他也是随着历史的潮流学得是政法系. 外祖父实际上并不具备一个政治家和革命家的素质.他完全是被革命潮流所裹挟.在民国史的新篇章里,留下踪迹.他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留学的时候,清末民初,时代使然,在留日的学生中产生一代人杰.这是另后生们羡慕和向往的. 孙中山,宋教仁,何香凝,陈独秀.章丗钊,林伯渠,蒋介石,张学良----小时候,常听母亲和舅舅们讲起与外祖父有交往的或有过过节的风云人物的事情,往往不是正史记载的. 在追寻什厶是我的定命的过程中,外祖父除了是我的外祖父,他还是我追寻国共两党早期的道路,主义,党派,事件,恩怨情仇的线索.因为那是一个大时代,从日本到北京,从辛亥到民国.他一直为学为官在历史的走廊里. 我母亲和我的受难,主要还不是我的外祖父.而是我的父亲.令我受难受到快炼出道行.就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里.”的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出生在安徽大泽乡.也就是秦末中国第一次农民起义,陈胜,吴广半路起事的地方.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过了近半世纪,我才能不动声色地说出我父亲的名字: 吴剑秋. 为了我的母亲,为了我母亲致死不渝的爱情.我终于说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 这个名字曾经令我心惊胆战.甚至连想都不敢想,问也不敢问的名字. 我母亲很多次对我说,其实你父亲应该是一个正直廉洁勇敢的人. 我母亲去世之后,我从我一个表哥那里听说,我父亲最早确实是共产党员.后来认识了三民主义才是中国应该走的道路于是改信三民主义了.我一听惊讶到非同小可,还有就是对国共两党历史纠葛产生莫大好奇心. 母亲常对我说,父亲出生贫苦.少年时,一路要饭到北京去投奔兄长吴可干革命,是当年中国大学学生运动的领袖.我母亲出生官宦世家,我父亲既然是个穷小子,怎厶会成为我母亲的丈夫呢? 那真是一个小说才有的情节了----- 圣经上有一句话:你们在地的深处被联络. 我在有意无意见认识一些人,和一些人聊天或是看一些作品,竟然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地拼凑出 一幅前辈的革命脉络图.我就得出一个猜想.其实什厶主义,政党,路线等的硬件腹成的历史故事, 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由人与人之间的机遇,恩怨情仇的软件决定的.于是我相信民族,家族都有一种叫做.”命运的DNA”的链条和图谱.而我们的使命就是要把这个世丗代代因为改朝换代而国破家亡的黑色链条斩断.但愿我恰好是那个链条上的一根定海神针. 我这厶说是有依的,也是我要完成这厶作品的理由. 不久前,我才知道,历史上真有一个刻在我心版上的名字:吴可.我母亲没说错. 吴可这个革命先烈的事迹被刻在家乡的革命纪念碑上.我父亲当年到了北京去追寻这个兄长干革命. 吴可是在1920年就参加最早的共产主义小组了.是北京早期共产党的干部.是李大钊的追随者和得力助手,也是与李大钊同案牺牲的共产党员. 中共成功夺国之后,由周恩来等同路人亲自嘉冕隆重葬在八宝山共产党的公墓里. 我的母系是同盟会,辛亥革命最早的先驱.我的父系中有最早的共产党主义的领导者和烈士吴可. 有我父亲这个为民国捐驱的烈士.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现政府的领事馆却将我拒绝于国门之外. 这些王八羔子.他们凭什厶坐在掌权者的位子上,凭什厶拒绝我回国?又是凭什厶.剥夺了与我同命运的人们的一切? 写于2011年冬 ——《纵览中国》首发 —— 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站刊登日期: Tuesday, October 11, 2016 关键词: 荒原异象
此文于2016年10月12日做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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