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谎言、捏造、线索,评《皇姑屯事件亲历记》上
“专车平安开出山海关后,大家觉得放了心,都解衣而睡。吴俊升上车同张作霖见了面,彼此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就和刘哲、莫德惠、常荫槐等玩了一夜扑克牌,一直快到皇姑屯时才散。车到新民时已经天亮,我看沿铁路两旁皆有步哨警戒,面向外立,作预备放姿势,十余步就是一岗。可是在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交叉地点附近,就没有看到哨兵警戒了。”
这一段有三处问题。
其一,吴俊升上车绝不只是与张作霖见面,说了几句话这么简单。如前文所述,吴俊升上车后,应吴之请,张作霖专门下车接见了吴俊升从奉天带来的军官团,并发表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讲话,大约在晚餐后,二人才一同返回专列。专列在山海关滞留了约三、四个小时。吴俊升远迎至山海关,带军官团同行,请张作霖下车接见军官团并发表讲话,这些活动,极可能是6月2日周大文致吴俊升的密电促成的。周大文没憋住透露了密电这一重要线索,但却不能不隐去吴俊升、张作霖在山海关的一系列活动,周促成这些活动的目的,是使专列延迟至暗杀的黄金时间到达皇姑屯三孔桥。
其二,张作霖、吴俊升、刘哲、莫德惠、常荫槐等人玩的不是扑克牌,而是麻将牌。理由如下: 1。张作霖爱打麻将,常打麻将,广有记载;张作霖打扑克的文字则极为罕见。 2。按大多数资料的记载,张、吴、刘、莫、常在专列上玩的是麻将。 3。不少资料都提到,张作霖所在包厢有麻将桌,如下面的描述:“张作霖所乘的是第10节。这是过去慈禧太后专用的花车,后经改造,外部呈蓝色,人称蓝钢车。该车设备先进,豪华舒适,车厢内有大客厅一间、卧房一间,另有沙发座椅、麻将桌等。”
玩的是麻将还是扑克,似乎是琐屑小事,不值得追究。其实不然。扑克在1920s年代远不如现在这么普及、流行,把麻将说成扑克,这不是记忆错误,而是有意为之。周大文为什么要把麻将说成扑克呢?(难道写作此文的那个年代,不准提麻将这个词?)或许麻将与当年的谋杀有关。我猜测,包厢内某副麻将牌可能就是伪装过的车内炸药(弹),或其中夹藏了炸药(弹)。关于车内炸药(弹)问题,可参阅“皇姑屯谋杀车内炸药进一步分析”一文。
其三,“可是在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交叉地点附近,就没有看到哨兵警戒了”这句话,会给读者造成‘奉方对事发地点三孔桥没有进行任何警戒、防范’的错误暗示,有必要加以说明。看看下面三项资料:
1。据辽宁省档案资料:6月3日,东北宪兵司令齐恩铭(一说是奉天宪兵司令)、奉天全省警务处处长陈奉璋,调集了数千军警,从3日午夜12时(即4日子夜0时)开始,在皇姑屯车站到奉天城大帅府沿途,布置了双层的警护线。
谋杀地点三孔桥在皇姑屯车站东1.3公里,在奉天总站(专列的终点,现沈阳老北站,可能当时也叫奉天新站)西1.2公里。张作霖元帅专列走的是京奉铁路。
2。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交叉点三孔桥的警戒情况确实与它处不同。据辽宁档案资料记载,东北方面曾派通达日语的奉天宪兵司令部所长金慕韩到日本宪兵分队,与宪兵分队长三谷青商议,要求中国宪兵与日方宪兵共同警戒南满铁路所在的三孔桥上。三谷开始同意,后来又拒绝了,声称在满铁路桥上面,如派中国宪兵加入警戒,有碍日方颜面,须仍由日本守备队巡护,日方愿负完全责任。因此,中方未能派人到三孔桥上进行警戒。
3。但奉方仍“在桥洞东西各300米地段,布置30名骑马宪兵,由一名队长率领,并有数名稽察官和警察来往巡护。。。。在桥洞前后,除派有30余骑宪警巡护外,在张作霖列车抵达前,宪兵司令齐恩铭又率兵亲往压道一次。”
因此,皇姑屯车站至大帅府间的警戒情况可总结如下: 1。奉方未能参与三孔桥桥上的警戒; 2。三孔桥前后及东西两侧各300米地段内,虽没有哨兵站岗警戒,但有30名骑马宪兵及数名稽察官、警察来往巡护。也就是说,奉方以骑马宪兵等对三孔桥下及周边进行了巡护、警戒。 3。中日双方在三孔桥一带都有巡逻、巡护、警戒安排,可以说,三孔桥是中日双方警戒的重叠区域。 4。从皇姑屯车站到奉天大帅府沿途,除第2条所涉600余米地段外,布置了双层的警护线,警戒线内应该都有站岗的哨兵警戒(有站岗哨兵警戒的区域与三孔桥两侧的600米区域可能存在部分重叠)。
因此,在自西而来的专列上,只有进入三孔桥西300米范围内,才有可能观察到铁路旁没有站岗哨兵的情况,这一情况,不特别地留意观察,是不会注意到的。在天刚半亮的清晨,周大文如此细致地观察暗杀地点三孔桥周围情况,这并不自然、正常、合理。
“专车过皇姑屯时,奉天宪兵司令齐恩铭来接。齐登车后,专车即向东行驶,开往小西边门外奉天车站。”
周大文又撒了一个大谎,齐恩铭并未在皇姑屯车站登车同行!
关于齐恩铭有否到皇姑屯车站迎接张作霖,有三种说法。一是,齐恩铭没去皇姑屯车站迎接;二是,齐恩铭曾开汽车到皇姑屯车站迎接,但并未登车;再就是周大文的说法,齐恩铭不仅去了皇姑屯车站,还登上了专列。
我个人倾向于采信第二种说法,因为这一说法能与相关资料串成较完整的事件链条:齐恩铭先开车去三孔桥压道巡视,然后驱车到皇姑屯车站等候、迎接张作霖,专列驶离皇姑屯站后,齐又开车返回奉天;几分钟后,皇姑屯爆炸发生,这时齐正在半路上,离三孔桥不远,听到爆炸声后立即开车赶到现场,把重伤的张作霖拉回了大帅府。
关键的问题并不是谁去了皇姑屯车站,而是谁在那里登上了专列随车同行。在皇姑屯车站登上专列随车同行的,不是齐恩铭,而是北洋实业总长、前陆军总长张景惠。理由有四点。
1。皇姑屯事件发生时,张景惠在张作霖专列上。这一点可由众多资料证实,如维基百科“皇姑屯事件”条目指出:张景惠在皇姑屯事件中受伤;再如,齐齐哈尔市政协网站的“马占山从黑河到齐齐哈尔(一)”一文中说:“皇姑屯张作霖被炸,也有张景惠陪着,只是重伤没死。张景惠长张作霖四岁,张学良得叫他大爷。”等等。(注:张景惠其实并未重伤)
2。在北京、天津、山海关三站上车的人中,都没有张景惠。除非张在北京、天津、山海关、皇姑屯四个车站外的另一车站上车,否则,张景惠就是在皇姑屯上的车。
3。三孔桥爆炸发生后,重伤的张作霖被抬上了齐恩铭的汽车,拉返大帅府。这一点也可由不少资料证实,如铁岭市人民政府网站“东北理财家刘尚清、杨宇霆”一文中说:“张作霖经温守善等人抢救抬上宪兵司令齐恩铭的汽车上,急驰帅府,参议长藏式毅、省长刘尚清在帅府二门迎接。”;周大文在《皇姑屯事件亲历记》一文中稍后也说,“这时张作霖已经被抬上宪兵司令齐恩铭的一辆破旧汽车”。显然,齐恩铭不可能既在专列上,又开汽车赶到了三桥孔爆炸现场。
4。采信“皇姑屯车站登车者为张景惠”的资料更多,更有分量,更可靠。如,凤凰网历史研究《究竟是谁炸死了张作霖》一文中说“6月4日晨,专车到达皇姑屯车站,实业总长张景惠等在此迎候,并说其余家人和文武官员,都在奉天新车站等候。张景惠上车同行,但没有和张作霖坐一个车厢。”;又如,铁岭市人民政府网站《东北理财家刘尚清、杨宇霆》一文中说:“4日晨,回奉专车抵达皇姑屯车站。刘尚清、张景惠等在那里迎候,其余家人和文武官员,都在奉天新站等候。张作霖同迎候人员招手后,专车继续前进,只有张景惠上车同行。”
张景惠登车几分钟后,爆炸暗杀就在距皇姑屯车站1.3公里处的三孔桥发生了。张景惠是皇姑屯谋杀最重要的共犯之一,周大文有意偷梁换柱,隐去了重要同伙张景惠,将其篡改为齐恩铭。关于张景惠在皇姑屯谋杀中的作用,可参见《皇姑屯谋杀内奸分析》一文。
“数分钟后穿过南满铁路桥洞时,我正在走廊向外张望,忽见南边有两个著黄色制服的人跑上南满铁路大堤。我进入包房,尚未坐定,即闻轰然一声巨响,刹那间又是一声,比前一声更大,车才煞住,我被震昏倒在地下。等我恢复知觉,睁眼一看,包房里车窗和窗前小桌不知去向,满地都是玻璃碎片。。。我下车一看,大吃一惊,张作霖那辆包车全部车厢塌下,已不成车形,后边那辆饭车也是一样,还直冒烟,开始起火。再一看南满铁路桥东面桥栏矮铁墙炸的向天竖立起来,洋灰桥墩东面上半截炸去三分之一。。。这时张作霖已经被抬上宪兵司令齐恩铭的一辆破旧汽车,由副官王宪武抱著横卧车中,回转帅府去了。”
“张作霖那辆包车全部车厢塌下,已不成车形,后边那辆饭车也是一样,还直冒烟,开始起火。”这句话含有“后边那辆饭车也已不成车形”的意思,这与爆炸初发时的实况严重不符。看几张现场照片。
第10号车厢,张作霖元帅的包厢。拍摄位置在三孔桥东,自东向西拍摄。
第10车厢的另一个视角,拍摄位置在三孔桥上,自西向东拍摄,这也是列车行进的方向。
第11车厢(饭车)现场图,拍摄位置在三孔桥西,自西向东拍摄。
大火中的第11车厢,拍摄位置在三孔桥西北侧,自北向南拍摄。
由第一、第二张照片可见,爆炸时正处于炸药下方且很可能安置了车内炸弹的第10号车厢,即张作霖包厢,确实如周大文所说,“已不成车形”;但由第四张照片可见,爆炸初发时,第11车厢(即饭车)外形一度相当完整,远没有“已不成车形”。第11车厢变成第三张照片那个样子,并非是炸出来的,而是烧出来的。
当年,专列上除载有张作霖元帅、吴俊升等四百多名乘客外,还载有大量自北京向关外转移的中华民国政府重要物品,如: 中华民国“安国军大元帅”的印、旗(代表张作霖元帅中华民国元首地位); 国务院的印信;政府、外交部的重要档案、文件、协约、协定; 27年4月初搜查苏联使馆所得的秘密文件,及稍后印制的《苏联阴谋文证汇编》 。。。等等。
皇姑屯谋杀的策划者不只是要炸死张作霖、吴俊升,他们还要将车上的中华民国档案、文件、协约、协定、机密资料、其它凭据,也都炸成碎片或付之一炬,从文件、档案意义上毁灭中华民国北洋政府。第11车厢很可能就是文件、档案的放置地,大火即因这些档案、文件而起,它们和张作霖元帅一同被毁灭,没有得到抢救。不能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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