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这是“我喜爱的花”系列文章第三篇。地瓜花(大丽花)常常使我想起了中国杂交玉米之父——景奉文。
范学德
那是世纪之初,我想在新家门前的花池里种些花。于是就到Menards买花种、花苗,转了一圈后发现,有一种花种很像小时候在家乡看过的地瓜花,但那上面标的英文名字叫Dahilas。回到家后查《新英汉词典》,原来它叫叫大丽花。大丽花是个雅词,但我们老家的人大都管它叫地瓜花。它的根茎跟地瓜一模一样。 地瓜也是我们乡下人起的俗名,人家学名叫红薯。 那时我到美国快十年了,看到了许多种类的鲜花,但却很少看到地瓜花,也许是我以往没太注意。但在家乡凤凰城,你就是想不注意地瓜花都办不到,一到夏天,它开得到处都是,花又大又亮,大老远就能看到。花还多,一团一团的,这朵花还没谢,那朵就已经怒放了。并且,花期很长,从夏天一直开到下霜,花谢花开。



花了四、五美元,我买了四株地瓜花种子种到了花池里。半个月后,冒出来了第一片绿叶,叶子大大方方的,深绿色,很厚重,一切都同少年的我看到的一模一样,没错,是地瓜花,我几乎百分之百地肯定了。 又要看到家乡的花了,我有些激动。 那一天,第一个花蕾冒出来了,隔了两三天,花蕾的顶端探出了一点红色,然后,半开,全开,盛开。地瓜花陆续开放了。 故乡的花。

有一天,看着开出了一朵紫色的地瓜花,我突然想起了景叔叔——景奉文,“中国杂交玉米之父”。他是一个爱花的人。 心痛不已,我写下了长文:“地瓜花——怀念景叔叔。” 从我记事起,景叔叔家门前就有一个花园,有一张乒乓球台那么大,那是我们刘家大院十几户人家中唯一的一个大花园。花园里种了许多花,从开春到下霜,开着不同的花,荷包花,芍药花,月季花,菊花,还有地瓜花。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大红色、紫色与黄色的三种地瓜花。那大红色的的红,就像农村婚礼上新媳妇的脸蛋,擦得通红通红的,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而紫色哪,就像一块块缎子,太尊贵了。 景叔爱花,下班回来后时而站在花园前看花,有时还进去拔拔草。景叔叔个子很高,瘦瘦的,戴个黑镜框的眼镜,在花丛中显得很起眼。 有时候,景叔叔在花丛中会不自觉地笑,是微笑,淡淡的一丝,在嘴角。 多年后我才明白,也许,就是在这些鲜花上,景叔叔才感受到了天地间的一丝善意。花儿们不会揭发你,斗争你,打你,侮辱你。它们只把最美的色彩和形状向你绽放。 自从一九五七年起,景叔叔就被戴上了一顶无比沉重的政治大帽子——历史反GM分子,戴了二十多年,被内部监督控制使用,一遇到运动,就要被斗争。就算他得了第一届全国科学代表大会一等奖,这顶帽子也没有摘下来。



今天早上,看完了景叔叔的二女儿炜华写的纪念父亲的文章后,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景叔叔最喜欢的不是地瓜花,不是菊花,也不是牡丹花,而是玉米花。
炜华姐在文章中写到——
在被赶到农村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和爸爸一起走山路回家。一路上父亲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路边的玉米地。走着走着忽然他快步走向地里的一株玉米,从雄花穗上摘下一朵花蕾,扒开花颚反复地看了又看,又让我看花里是否有花药。我不懂有没有的区别,看着像没有花药,就肯定地说:“没有”。 爸爸高兴地念叨:“雄性不孕,雄性不孕,终于找到了。”他又急忙跑回地里,撕下手绢的一条绑在玉米杆上作记号,以后好继续观察和采集。 爸爸像捡到宝了一样,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朵包在手绢里的玉米花,一到家就急忙拿出放大镜,仔细研究起来。结果是白高兴一场,那朵花里有花药。 而我则更惊异地意识到,从小我就看玉米抽穗了,长出棒子了,但却从来没有注意到玉米花是什么样的。
我问自己:“景叔叔在玉米花上看到了什么?” 是希望吧? 中国农民吃上饭的希望。 2021.5.24于美国
2021.6.2 日略作删节。
这是“我喜爱的花”系列文章第三篇。图片摄于芝加哥植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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