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大片碧绿的灌木丛，那片海出现在眼前。 

大水从高天一泻千里，白浪滔滔，无穷无尽。大风呼啸着在海面上横行，拍打着大浪，搅动深渊，让阴云阵阵抽搐。海岸上空无一人，只有潮起，潮落。千古风声，越过海滩，在灌木林上卷起绿波无际。

一堆堆泡沫转眼间就消失了。

在那一瞬间，我不由得又一次想到，人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也淘尽了千古的芸芸众生。

一块巨大的岩石屹立在大水之中，任大风吹，大浪打。金黄色的岩石发出金光，金光跌落在白浪里，波明涛暗。

大风无色。 

两块大岩石的中间，海浪冲过来，又退下去。趁着它刚退，我和吴兄爬到了最高的岩石上。

“危险！”有人高喊。

无所谓了。

我站到了岩石上，任凭海风吹我，雨点，水点，点点打在身上，心上。 

哗地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大风挟持着从大海深处涌出的巨浪，如千军万马，一队接一队地冲过来，呼声动地。它们撞击着我脚下的巨大岩石，一时间，几十米的浪花直上云天，转眼间水花如繁花似锦，锦绣片片被撕碎。

我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这一队海之子刚刚粉身碎骨，后面那一队又立即冲上来，它发出着低沉的呼啸，冲锋，冲锋，随手间又卷起了千堆雪，而当这万树白花盛开之时，我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天地同悲。

风在吼，海在叫，我猛然想起了一本书的名字：《逃避自由》。

站在滔天的风浪前我说：“决不。”

那一天海边上大风一直在吹着。

最后离开时，我又一次面对大海。大风从海面呼啸着吹过来，扫过了茫茫的牧场，停车场边种了一簇簇野草，草在飞。

几年后，我在伊利湖畔，看到了另一幅风景。

黎明之际我走到了湖边，看到了远处一只大鸟的身影，我刚快走了几步，大鸟飞走了。

只剩下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还有冷风阵阵吹起了衣襟。

我独自在湖边走了很远。

走回到停车场边上时，看到一位姐妹正站在那里凝望。

看什么？

啊，我看到了她看到的——鹰！

荷花池塘边上的一棵大树，在半空中伸出了一个树杈，弯曲如弓，一只苍鹰正站在弯弓上。圆圆的太阳，被树林遮住了一半，遮不住的金光穿越池塘上空的空旷，落在了苍鹰身上，一时间，雄鹰的每一根灰褐色羽毛都披上了金光。我看着鹰，目不转睛，鹰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

我们都安静了。

第二天午饭时朋友跟我说，他们今天在停车场边上看到了老鹰，三只。“是吗？”我惊讶，又有点遗憾。早上我想再看到鹰，但鹰不在那里。

下午三点来钟起了大风，伊利湖白浪滚滚，树林里传来了阵阵涛声，旅馆门前的旗杆上，星条旗哗啦啦地大响。

我站在风中，听风。

突然，三只苍鹰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它们展翅飞翔，直上高空，与狂风共舞。时而向上，时而向下，一会儿振翅高飞，一会儿翅膀一动不动，随风而动。几乎是同时，它们从不同的方向飞到了星条旗前，转眼又离开。

星条旗也在狂舞。

我心狂喜。

2021.6.9/10 写就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