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好大的劲,忙了好久,终于拿到了港澳通行证。
官方说法:我不是出国,是出境、或离境,目的地,香港。不过要办理证件,还不能个人单独行动,得随团。办理证件,除了公安局,还得到辽宁省里的港澳办公处、或者局。
我也没时间斟酌那些说法,要出去了,第一次,还过海关,还乘飞机,从沈阳到广州的白云机场,还要目光所到之处都是“港货”,激动,很激动,非常激动。
批准我在港的逗留时间,记不准了,一个月左右吧,一九八七年春节前后。
批准我去的理由。妻子在香港读博士,春节回不了东北。
为了这次准国际旅行,我特意穿了一身西服,在白云机场下飞机后,找到了我们的那个团。集体行动,不集体,出不了关。
我们团里二十多人,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和尚,他要去香港看师傅。他说:“返回后,我要再到国内的名山大川走走,然后就了断一生。”
他返回时带了许多佛教的书,被扣下了。一个那么要看书的人,我估计一时还死不了。
还有一位是北京外贸大学的学生,他去看望父母,他的父母在外贸部工作,派驻香港。他说:“我毕业也要来香港。”
听说话的口气,有点言必行,行必果。
在广州火车站上车。一路无话。出了罗湖桥海关,也一时无话,这地方太繁华了。
两三天后,妻子带我去秀水街买衣服,我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滥词形容就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服装太多了,样式太新颖了,价格太便宜了。我在一排排的衣挂架中穿行,平生第一次,对买衣服产生了好感,下一次是八年后,先按下不提。
妻子为我买了好几套衣服,这成了自出生后的另外一个第一次:一次性地买了这么多衣服。
有一件毛衣,我特喜欢,式样好看,有一点花,但一点也不花哨,买后第二天我就穿上了,还在校园里到处走,到处拍照。不过,没有引来妒忌或羡慕的目光,学校放假了。
还有一个米黄色体恤衫,我在中央党校毕业前拍的照片,穿的就是它。那条竖格子的短裤,我一到夏天立即穿上,穿了好多年。连与朋友们在山海关开探讨改革的理论研讨会,我也穿上了,想必是为天下第一关增色不少。
回到祖国怀抱时,我抱着一大堆衣服,除了我的,还有两家老人和兄弟姐妹的。我笑着说:“我差不多成服装贩子了。”
有一次去买衣服时在车上听到了一句话。
车厢里几个北方人大声地讲话,一个香港人嘟囔了一句粤语,我问身边人:“她说什么啊?”
答:“表叔来了。”(注1)
看看她,想想自己,我肯定不是“表叔”,她叫我“哥”都是占我便宜。并且并且,哥几天后就走了,连手都不挥,倒不过空来,两手都拎着大箱子,装满了衣服。
2021.7.10 午夜零点三十
注1:
样板戏《红灯记》李铁梅有句很出名的歌词:“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