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这么说,你没把人当成敌人。不可能,你们的本性决定了你们会吃人,绝对不会改变,我们还是保持距离。
儿子到外地上班了。他邀请我去看他,并特意请了一周的假,说要陪陪老爸。那天他说:“我陪你去休士顿Brazos Bend State Park州立公园走走。”
我说:“好哇。”
接着他说:“那里有很多鳄鱼。”
我说:“你想让我成为它们的免费午餐?算了吧。”
儿子说:“你先看看Youtube这个视频,我上楼洗个澡。” 天哪,好大一个公园,4,897英亩,29万多亩。 多少alligators,鳄鱼?没有人知道准确数目,250左右。这个数字有点损,那我去看250的,不就成了二百五吗? 最关键的是有没有人被吃过?没有,从来就没有。不过,你不要离它太近。吓着它。不要喂它们东西吃。 好吧,让它们怀念中餐。 儿子下楼了。OK,我可以去。 距离休士顿市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说到就到。 

果然像有人说的,这里的鳄鱼比人多。没看见一个人,只见一条小道通向湖边,两边都是绿草,我走得很慢,警惕地搜查每一寸绿地,但连鳄鱼的影子也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个乌龟,正躺着晒太阳,一只鹭鸶站在桥栏杆上,按照时髦的说法,注视远方。 栈桥伸进湖中,走在木板桥上还有些忐忑,鳄鱼会不会突然从水里窜上来,一口咬住我的脚脖子,把我拖到水里,吃掉。这时才发现自己微胖的身形竟有这等好处,绝对无法通过拦杆的空隙。 水平如镜,一湾碧水,蓝透。湖边,这里,那里,一片片浮萍,绿藻,如莫奈笔下的池水,彩色的漆堆起来了。天空那么蓝,只有那蓝色才配得上白鹭鸶,它在蓝天下展开洁白的翅膀。 一只鹭鸶就是一个白日梦。 梦是白色的。 梦飞了。 我的心静下来了。
回头走,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正站在我们刚刚走过的栈桥头,他们看见了一只鳄鱼,满脸喜悦。天哪,我们刚才走过时居然没发现。先拍照几张,再仔细看,怎么像根朽木啊,浮在水面,一动不动。你就那么瞧不起我们,连眼球都不转一下。是学鲁迅学的吧,最高的轻蔑是无言,甚至连眼球都不转一下。不会的,你不懂中文。 这么说,你没把人当成敌人。不可能,你们的本性决定了你们会吃人,绝对不会改变,我们还是保持距离。 鳄鱼也眺望远方。它的尾巴真漂亮,就像古代将士的一身盔甲,要是挥起来估计会像九节鞭一样,“咔咔”地响。 儿子提醒我:“别靠得太近了。”
好哇,原来你心里也有点怕。 再见了,鳄鱼。我们要继续走了。


我们走到了行人路上。
一条土路,路边是野草,野草边上是湖,两个湖。
时而看到一只白鹭鸶,几只白鹭鸶,一个乌龟,两个乌龟,红嘴巴的鸟,一身棕色羽毛的鸟,一只兔子跑过来,又过去。
好家伙,它们都能与鳄鱼共处,同伴没有成为食物吗?
“爸,那个。”顺着儿子的手指,果然又一个鳄鱼,但仅仅露出头,像印第安人的木雕。 几十米后,儿子又说:“爸,在那。”也是仅仅在水边露出个头,古铜色,好吧,那个像木雕,你就像青铜器吧。 一个小小的瞭望台,一群小学生嘁嘁喳喳,是老师带他们来野外考察的。水面寥廓,水草肥美,人不多,这里真是野生动物的乐园。


我们继续前行,终于,我先看到了一个鳄鱼,但它对我不理不睬的,眼睛空洞。
不看我也罢,你怎么连近处远方也不看了。
果真冷血。
我们果然不同类,我还有热血。

丁字路口,问对面走过来的一对夫妇:“前面有鳄鱼吗?”他们说:“有,就在涵洞附近。”
果然,涵洞旁两条大鳄鱼,它们靠在一起,头和脚相对,静静地陪伴彼此。而旁边一只黑色的大鸟,自从看我们来了,就一直扇动翅膀,挺卖力的。 一条这么大的鳄鱼就已经惊人了,这里居然有俩。我静静地看着这一位的尾巴,就像水上长城,一块一块的青砖垒上去,横着是条,竖着是缝,而上面撅起来的那块块硬麟,就仿佛是城墙上的烽火台,密密麻麻地聚在了一起,正准备开火。 


看了这对夫妇后我以为游兴已尽,以后再看的几条就再也激动不起来了。
这时候我也相信了,这里的鳄鱼不吃人,就像电视片介绍的那样,它们真的不知道人们可以被当作食物。
也是人没有把鳄鱼看成自己人,没有跟它们靠得太近,
想想那些小学生,看看对面走过来的年轻夫妇,嘿嘿,就算鳄鱼想吃人,估计也和《西游记》里的妖怪一样,爱吃小鲜肉,或者,唐僧肉。
就这么和儿子慢慢地走着聊着,又到了一个丁字路口,刚想拐过去,抬头一看,一条大鳄鱼横在路上,几乎把半面的路都挡上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用在这里正好。路那边一对夫妇正坐在长条椅子上,向我们耸耸肩,明白,是过不来。 我们就是那么看鳄鱼,它也不搭理,还把眼睛闭上了。身子几乎丝毫不动。终于我明白了什么是淡定。也明白了淡定得有实力。 等了十来分钟,它还在那里淡定。
算了,熬不过你,哥走了。
两个钓鱼的小伙子过来了,他们要到那条路去钓鱼。
推着自行车,他们在路口站住了。跟他们拜拜后,我们走了。走了还不到五十米,突然听到几声欢呼,回头一看,一个小伙子刚从鳄鱼前面飞驰而过。 另一个站着,看了六七分钟,他也骑上了车子,他先退后,然后,加速,从鳄鱼前面飞驰而过。
我啪啪啪拍了下来。

继续走路。
这儿鳄鱼,那儿也有。
我走过,看过。
也该轮到我淡定了。

走到停车场了,我说:“儿子咱们再从那边转一下,看看鳄鱼是不是还挡在那里?”
二十多分后看到了,它还挡在那里,那对夫妇还坐在椅子上。 再靠前一点,我看到鳄鱼张开了大口,大喘气,然后,闭嘴。一次次重复同样的动作。过了五六分钟,鳄鱼向前动了一步,我兴奋了,甚至祈祷上帝让它多爬几步吧。 但它又不动了,只是张嘴,闭嘴。一张嘴,两排大牙露出来了,好锋利,不过,牙缝挺大的。也许是为了显摆吧,有几次,它闭嘴时还把几门大牙漏在嘴巴外边。 更坚信了,它们若是把人当成食物,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那对夫妇走了,小伙子还在钓鱼,我跟鳄鱼说:“再见。”跟儿子说:“谢谢儿子,今天心满意足了。虽然那几十米路没走通,留点遗憾也不错。” 我们原路返回。
路上再见到鳄鱼,但我已经真的不激动了。
走了不过几百米,突然听到水面“哗哗”地响,好大的声音!
怎么一回事?!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鳄鱼已从湖中小岛的水边冲出,一只大黑鸟在它前面也使劲地拍打水,眼看就要被鳄鱼追上了,大鸟猛地振翅直上,跃上半空。湖面留下了两道水纹,一会儿后,水纹消失了,水天同静。 套话:我的小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它真的都快要跳出来了。 鳄鱼进食竟如此雄壮。





又像一开始进到公园里所看到的那样,水平如镜,一湾碧水,一条绿色的路。一个个小岛,一片片浮萍,一团团绿藻。一只白鹭鸶飞到天上,两个鸭子栖息在树上,乌龟一大一小,大的扬起了脖子,小的背上一圈绿苔。
一株大树,无数的须子挂在树间。
我拍虚了,但看看也挺像莫奈笔下的画,但不是一池春水,而是雾中的滑铁卢大桥。 2019.6.18 深夜,差十分零点,于芝加哥郊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