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德 “Night”字还没有哼哼出口,刚开始唱“Silent……”,冷风就迎面刮过来,好大,好猛,好凉。 野地空旷,没有一棵大树,是风口。大风从西边刮过来,直入,长驱,横扫,一阵比一阵紧。 我只好闭上嘴,在心里头哼唱。 唱着唱着,一个词跳到了心中:“马槽”。
而画面也从眼前倒着翻篇,翻回到了我的故乡,辽宁凤凰城。
那年我六七岁,是一九六一年前后。季节比现在还晚,是寒冬,天黑了。 我和二哥悄悄地走到了生产队的马棚后面,蹲下,两只手抱着肩膀,浑身哆嗦,是害怕,也是冷,棉袄太旧了,里头的棉花都起疙瘩了,风从疙瘩缝往里钻,钻到脖颈子里,手指尖上,肚脐眼。 牙帮子相互撞出了声了。 哥哥示意我:“千万别出声了。” 饲养员苗大爷出来了,端个簸箕。他边走边嘀咕:“这帮小兔崽子,连牲口吃的这点好料都惦记,要饿死它们啊!……” 他走到马槽前,倒进草料,又倒干净了簸箕里的一把玉米粒子,搅拌几下后,就让牲口吃了。 玉米粒,我咽了好几口口水。今晚妈妈做的稀粥,稀得能查出几粒米来,并且不是玉米粒,是高粱米粥!还一人只能喝一碗。 苗大爷,求你了,快回屋里歇息吧。 苗大爷终于回去了。 我和哥哥悄悄翻过墙头,爬到马槽前,慢慢站起来。我个子矮,够不到槽子底,哥哥让我看风,他摸。哥哥摸了好一会儿,却连一个玉米粒也没摸到,气得敲了一拳马槽。 “砰。” 声大了一点。马叫了,苗大爷从屋子里发出叫声:“又是哪一个小兔崽子!” 他眼花了,其实是两个。 直到快进家门了,我还在梦想,要是成为一匹马有多好。 “明晚还去吗?”我问。 “不去了。好几天了,也没找到一粒玉米。更饿了。”哥哥说。 我陷入梦想中,我梦见一个好大好大的马槽,里面有好多好多的粮食,高粱米粒,玉米粒,大米粒,还有最稀罕的小米子粒,牲口和我都随便吃,吃了就再也不饿了。
2021.12.24上午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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