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今年1月9日發表了一篇文章,推薦了“2020年最值得去的52個地方”。
以色列的凱撒利亞居然榜上有名,排到了第10位。
它被譽為為“海邊龐貝”,是世界上最扣人心弦的考古建築群之一。
讀後,我立即想起了五年前在凱撒利亞看到的圓形劇場、競技場和引水渠,一幕幕景色浮現在眼前。


我們旅遊車停下的地方就是凱撒利亞,一座古城,位於地中海東岸,它在古代曾被譽為“凱撒利亞海港城”,《聖經·使徒行傳》曾多次提到過它,但如今古城消逝了,海港也沉入海底,海上不見一片白帆,只有海水湛藍。 凱撒利亞又被譯為“該撒利亞”。
據導遊介紹,這是由大希律王(Herod)在公元前10年建成的一座古城,現在成為一個居民定居點,由私立機構“凱撒利亞發展集團”開發管理。古城的名字也改為“凱撒利亞國家公園”(Theatre
at Caesarea National Park)。
從公園入口進去一看,好傢夥,巨大的廢墟。 



一眼就看到了古羅馬露天劇場,太雄偉了宏大了,它就坐落在海邊,歌一唱出來,就會被海風帶走。
資料介紹說,它有3500個座位,現在還在使用。
天哪,無法想象,兩千年前的羅馬人,就坐在這同一個座位上聽歌。



時間太緊,我掃了幾眼後跑到了另一個大平台前,這裡是廢墟,十多根青色大理石的羅馬圓柱,分兩組豎立,一組就在海邊,這裡是過去的王宮——歷史書中記敘的海角宮殿嗎?
羅馬時代的猶太歷史學家約瑟夫曾描述說,它是大希律王的“最宏偉的宮殿。”而在
《新約·使徒行傳》中,則稱之為“希律王的王府”(徒23:35,新譯本)。它面對着大海,中間沒有一點間隔,王的貴客可以直接從海上登岸進入殿中,和他一起憑欄遠望,看宮殿美麗的倒影在碧海上晃來晃去,看日出日落,潮起潮伏,帆過帆往……。 約瑟夫在《猶太古史》中說,“駛向那個港口的人遠遠的就看見到港口邊的神廟,裡頭有兩尊雕像,一尊是羅馬,另一尊是凱撒。”(注1) 如今全都不見了,就連眼前的幾根柱子,也是由希伯來大學的考古專家Ehud Netzer在1976年才發掘出來的。此時,我和幾個遊客靠着簡陋的鐵欄杆站立,海面空空蕩蕩,海風穿過我身邊,又穿過圓柱之間的巨大空隙。


在約瑟夫的《猶太戰史》中,他曾詳盡地描述了凱撒利。希律王從公元前22年動工,用了12的時間建成了這座古代世界中最輝煌的城市之一,建成後,他把它易名為奧古斯都·凱撒,意為“羅馬皇帝之城”,以表示他對羅馬皇帝奧古斯都的敬意。 那時,這裡居住了不到一萬六千人,還有來往的商船,或者趕集市的市民,海港有兩個巨大防波堤,它們從岸上延伸進海里將近1600英尺,形成了兩個港灣,兩座巨塔矗立在港口入口。這一切,約瑟夫轉述說,大希律王都是為了展示其“親自征服大自然”的雄心。而今,這一切,都只是歷史書中的幾行文字而已! 有一塊出土的石碑殘片上,提到了彼拉多的名字,我看過了,很快又忘記了。 身前身後,海水平靜,公園也寧靜,但昔日,這裡來來回回不絕殺聲。耶路撒冷陷落之後,羅馬在這裡設置總督府長達500年之久,而當基督教成為羅馬帝國的國教後,它又吸引了無數人慕名而來,目睹它的人,常常讚不絕口。公元639年,阿拉伯人占領了凱撒利亞,自然又是刀光劍影,血跡斑斑。四百多年後,1101年,它又落入十字軍手中。1254年,法國國王路易九世在這裡修建十字軍城堡,但僅僅10年後,城堡就被化為廢墟。從此不見了凱撒利亞城,只有大海日日濤聲,夜夜濤聲。 直到六百年後,19世紀末,凱撒利亞才漸漸重新進入了世人的視野,不過,這一次僅僅是作為考古對象,作為一個旅遊的國家公園。 我,不過是諸多的遊客之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看遠方,海角凸出處好像有一個城堡,看了看表,我決定快步走過去。
給自己加油,十多分鐘後,我跑到了城堡前方,又一個入口,跟守門者說了幾句,他們點頭了,我就過去了。 一個大花園,草地上坐滿了人,歡歡笑笑。
兩堆古老的石頭旁邊立着一個真人大小的武士雕像,全裸,他那個男性的秘密被人摸得錚亮,幸好,臉被盔甲遮住了。




幾個小孩蹦來蹦去,半裸着上身。
海角頭的礁石上,兩個人正在釣魚。那,據說就是昔日海港的一角,而今只有巨大的礁石浮出水面。 怎麼能走到海角?看小孩子們跳牆進去了,我也跟着,不過是爬。爬過牆,走到礁石前,面對大海,我獨自站立。 不想浪漫也得浪漫,我閉上了眼睛,感受着地中海的風輕輕拂過我的臉龐,一絲絲陽光很溫暖。主啊,帶領我,無論發生了什麼,哪怕就是在最黑暗的時刻,都讓我堅信你對我的愛永不改變。 據《使徒行傳》記載:當年,就是在凱撒利亞,彼得向哥尼流傳福音,並給他施洗,使哥尼流成為非猶太人中的第一個信徒。(見徒第10章)後來為了傳福音,保羅也幾次從這裡上船、下船。(見徒18:22;21:13)。最後一次,保羅在撒迦利亞被監禁兩年,並在亞基帕王和所有權貴面前見證復活的主(見徒第26章),一直到被押解離開這裡,乘船到羅馬,最後在那裡殉道。因此,撒迦利亞港被贊為“宣教港口”。 如今雖然港口已經不在了,但聖靈一直引導着上帝的兒女走出去,到全天下去傳福音。 再一次凝視前方,我看到了大海深處的風暴。






往回走。
不遠處,棕櫚樹旁,有個圓形尖塔,那是一個古老的清真寺遺址。這附近還有一個更古老的教堂遺址,但我不知道它在哪裡。這個遺址,那個遺址?我糊塗了。 看清楚的是一條接一條的長條石階,一層高過一層,直到十多層高,沒有了。偶爾,幾根殘柱立在最上面,孤零零的,它們隔着一片平地,面對大海,這就是希律當年修建的羅馬競技場(Roman
Amphitheatre)的遺址,它又稱跑馬場。據說整個競技場長230米,寬60多米,可以容納兩萬多人。
但眼下,沒有一個人競技者,一片空地上,幾個遊客懶散地走着,看着,而那些空空的長條石凳,石頭真的太老了,凳面上坑坑窪窪,落到地上的碎石頭粉末,上面長出了綠草。 據約瑟夫的記載,大希律王最初建競技場以及附近的劇場,就是為了舉辦比賽,並且,他在公元前第10年至9年舉辦了一次奧林匹克運動會,以後,每五年舉行一次,還舉行過多次。 間或出現幾個拱門,沿着一個拱門洞進去,裡面,什麼也沒有。千年歲月留下的只有空空。出了洞口,後面還是殘牆,斷壁,亂石,一簇簇青草,幾隻野鳥飛過。 一輛馬車的復製品放在競技場上,馬兒仍然拉着車,但卻一步也動不了了。



獨自一人,我從競技場這一端走到另一端,古老的石頭就在腳下沉默。
我怎麼也無法想想這裡發生的血腥場面,而坐在看台上的看客們興奮地尖叫。
公元66年,凱撒利亞城中的猶太人反抗羅馬統治失敗,兩萬多猶太人被屠殺。剩下的2500戰俘,被押解到競技場表演格鬥競技,互相殘殺直至最後一人! 華欣和高志平站在高處的牆垛上向我招手,他們是從哪裡上去的?看到了什麼?可惜,我沒有時間上去了。




還有十五六分就到集合的時間了。
我趕緊跑到露天羅馬劇場,就是在今天,能在這樣演唱的歌唱家,跟在卡內基音樂廳內演唱享受同樣的殊榮。
但現在沒有演出,只有幾個人坐着。十幾個韓國摸樣的人,站在劇場最下面的中心,高唱“奇異恩典”,雖然我不懂韓文,但我知道那個旋律,於是,立即用中文加入到他們的合唱中。“奇異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雖然只是十幾個人在唱,但歌聲在整個劇場迴響,真沒想到,效果會那麼好。 兩千年前,也有人在這裡合唱,他們歌唱讚美希律王。公元44年,猶太王亞基帕,就站在這個劇場內,接受奉承者們的崇拜:“如果以前我們害怕作為一個人的你,現在和今後,我們承認,你是超越人類的。”五天后,亞基帕在痛苦中去世。 不但約瑟夫在書中敘述了這一個故事。《使徒行傳》也記載了這個故事,希律即基帕王“穿上王服,坐在高台上,向他們演講。群眾大聲說:‘這是 神的聲音,不是人的聲音!’他不歸榮耀給 神,所以主的使者立刻擊打他,他被蟲咬,就斷了氣。”(徒12:21—23)。 唯有上帝是配得讚美的。 我仰望劇場的最高看台,它上面就是藍天白雲了,白雲上面,主啊,我知道,是你在那上面。想了一下,上!於是我跑上了台階,一步一步,雖然腿越來越沉重,但天卻離我越來越近。終於我跑到了最頂端。我大聲地喊:“讚美主”,聆聽,聲音歡歡散入藍天白雲間。 就在寫作過程中,看到了一個最新報道,2015年2月,以色列潛水人員在古海港凱撒利亞的海床上意外發現一批古代金幣,一共大約2000枚,數量之多,在以色列破了紀錄。

離開凱撒利亞古城後,開了幾分鐘車,我們就看到了羅馬高架引水渠(Romanaqueduct),它也是兩千年前的古蹟,如今也成了殘牆,孤零零地橫在海濱上,任風吹過。 這條引水渠是希律王為了解決凱撒利亞的供水問題修建的。
它將十多公里外的迦密山(Camel)山腳的泉水引到凱撒利亞城中,途中架起了兩三米高的水渠,水在溝渠中流動,人可以在渠道下的拱洞休息。

據說,在凱撒利亞鼎盛時期,一共有四條引水渠為城中供水,這不僅包括一萬五千多居民的飲用水,還包括他們洗澡、澆灌花園、噴泉、沖洗廁所和街道的用水。 羅馬人是 “城裡人”。
他們在兩千多年前,就要用流水隨時沖洗廁所里的糞便,在凱撒利亞的露天大劇場邊上,就有這樣的公共洗手間。
不怪人們讚譽,羅馬人是渠道輸水的最完美的建造者。羅馬擴張所到之處,就是羅馬引水渠建成之時。


我站到了羅馬引水渠前,一開始有點楞,這是兩千多年前的古蹟嗎?怎麼不但沒有攔起來,就連禁止攀登的標記也沒有,仔細看,一個牌子也沒有。
我決定爬上去,但眼前的這段有點高,上不去。
我朝東邊走去。沒想到,同行的幾位哥們,後來就在我離開的地方,踩着肩膀,推着屁股,上去了。 我走到了一大堆隆起的沙丘前,它幾乎與引水渠一樣高。沿着沙丘的斜坡,我走上了引水渠。
眼下,渠中的水道乾枯了,沒有一滴水,只有古老的石頭裸露,上面薄薄的一層細沙,野草,這裡一堆,那裡一條,交錯,連接。




我朝東邊走,看不到水渠的盡頭。
有人說,水渠13公里長,有人說17公里。但多少保留下來了,沒有人說,我也沒有在意。
我只想在這古水道上慢慢地走一走,停一停,感受海風。 海鳥在頭上飛過。



離引水渠一兩尺遠的大沙丘上,兩個小男孩正在沙子上挖洞,已經能夠伸進去整個胳膊了,看我來了,小不點的立即興奮了,笑着站起來,突然跳起,半空中來個後空翻,360度,雙臂落到沙丘上後,立即又挖了一個新洞。
後來,大的把小的拽到引水渠上,一二,一起虎躍,跳到沙丘上。
我笑了,希律王當年建引水渠時怎麼也不會料到,它竟成了一個大跳板。
丹牛兄坐在水渠廢墟上沉思,也許是祈禱。



我繼續走,引水渠繼續延伸,西邊看不到頭,東邊也看不到,石頭一頭伸進雲彩里,一頭掉進大海中,而我僅僅是一個孤零零的點而已。
往回走了,走到半路,我也學那兩個小孩子,猛地一下,跳到了沙丘上。沒有時間挖個洞,我走到沙灘上,一會兒向大海揮手,一會兒向站在渠上的人揮手,但怎麼揮,也帶不走一塊石頭,一絲風,只好收回浪漫就大步地走起來。 高志平姐妹把我大步走在競技場前的海灘上,收入到了她的鏡頭中,這成了我在聖地以色列遊覽最得意的照片之一。 初稿於2015.6.29 2020.1.11/12略作修訂
注1:《耶穌時期猶太風土》 第94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