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芝加哥郊区。
和朋友一起到“老学校”（Old School）散步。
它是我们县里的自然保护区，面积大约两千两百多亩。它离我们家不太远，开车七八分钟就到了。
里面人不多。
有好几个停车场。停车场旁边往往有个野餐区。
走在林子中，许多美好的记忆涌到了心头。 “老学校”的最高处是个小山坡，冬天，雪厚了，它就成了滑雪场，我曾带着孩子们在这里滑雪。他们躺在滑雪板上，从坡顶上一下子就滑下去了，有时摔得连滚带爬，但笑声依旧响亮。 我也摔过一次，摔得痛快。
小山坡下有一个小湖，湖边上有一条小路，小路围着小湖转，湖边，偶尔会看到有人钓鱼，而头上的高速公路，车总是不停地走。
那是94号公路，贯通美国东西。 我走到水边，照了几张像后，看了一会儿野草。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句名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野草中包含的生机是什么呢？自由。
野草不像人工饲养的花草那样，被修理得以至于扭曲，它自由自在地生长，长成自己的样子。 
停车场的出口有两个明显标志：
第一，停！
第二，禁止左转！
顺时针，向右转，这是正确方向，车都是沿着这一个方向开。 在另一个停车场停下，沿着一条小土路随便走，可以走到草地或林子深处，有时会看到兔子，鹿等小动物。高树笼罩在阴云之中。乌云太厚了，一堆压着一堆，把天空塞得满满的。 
惨淡的太阳发白，无光。刚刚露出了脸，撒出少许白光，但转眼就被涌上来的乌云遮住了。压着太阳的那块乌云灰而且亮。一团有点圆的乌云在一大片乌云中行走，灰色的微光闪耀。 边走边想，想起了我和儿子在这里散步时的一段对话，我问儿子：“你们学校老师教育你们要爱国吗？” “爱国？”儿子弯腰抓了一把雪，搓成个雪球，瞄准前方的一个树干扔去。然后哈哈大笑，说：“老爸，你以为这是在（......此处删除30字）。爸，这是美国。我们老师从来不教导我们要爱美国。”
“真的？那你们爱不爱国？”
“当然了，我们许多小孩子都爱美国，但老师从来不教我们必须爱美国。” 
“那老师教导你们要爱什么？” 儿子拉长了声音说：“老师说，要尊重（respect）这块土地，要爱解放 （Liberty）、自由（freedom）和公义（justice）。解放 ——自由——公义。” “那你说的解放、自由和公义是什么意思？”
“解放嘛，就是要成为一个个人；
自由，就是你有什么权利去做什么事情；
公义就是要公平，要做对的事情。
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生命、自由和财产的权利。”
儿子那年几岁啊？12岁。金色的年华。噢，耶稣12岁那年去圣殿，他对母亲说：“岂不知我应当在我父的家里吗？”
主啊，保守我的孩子永远住在你的家里。
坐到长条椅子歇一会儿。
许多椅子是市民捐献的。我和朋友不再说话，静静地看天，看树林，看秋叶落下来。我不但听到了鸟儿唱歌，就连小虫的叫声也听得清清楚楚，是蟋蟀吗？树木的香气，野草的味道，也慢慢地浸透了心肺。 圣弗兰西斯科弟兄，你说得对：树木，荒草，飞鸟和小虫，它们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地球，是我们共同的家园。 
走到了一个儿童游乐场旁边，几个小孩子在那里玩，叫着，笑着。
我的视线模糊了。我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尖叫着跑向那些红色器械，他们从这个洞爬到那个洞，刚从滑梯滑下来，坐在地上，马上站起来，连屁股都不拍一下，就跑到秋千处，荡秋千。是女儿的喊声吧：“爸，快来推我！”“使劲！高点！再高点！” 最高处是蔚蓝色的天空，在彩色的秋叶上面。 “爸！兔子！”游乐场的四周是一块小草坪，绿草茵茵，有许多小洞洞，兔子挖的。一听到小孩子的声音，小兔子就把耳朵竖起来，头微微地晃动，但只是当看到小孩子跑近了，它们才突然开跑，几步就窜出几米，然后，停住，再竖耳朵，再晃脑袋，直等到小孩子再追过来。再跑。 儿子追累了，停下来问：“爸爸，这是什么？黑乎乎的小蛋球，一个挨着一个，散落在巴掌大的地方，在柔软的绿草间。”
“儿子，这是兔子的噗噗（粪便）！兔子也噗噗啊？”儿子蹲下来，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 
我一边写着自己的回忆，一边听百老汇音乐剧剧《猫》中那首最著名的歌曲——《回忆》。 …… Memory,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回忆，当我独自在月光中
I can smile at the old days 我的欢笑只在昔日
It was beautiful then 那是多么美丽的时光
I remember the time I knew what happiness was 想起那时才知道什么是快乐
Let the memory live again 让回忆再次活着
真美啊。 写作，就是让美好的记忆再现。 活在上帝的记忆中，他的记忆是爱。他的记忆是爱此刻。他说：“我以永远的爱爱你。”
继续写。飞机声隆隆，仿佛就在树梢上面，我赶紧对准它拍照，一下，两下……。 飞机飞远了。我赶紧检查相机，不错，它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镜头中。但我那美好的回忆却被飞机打碎了。错了！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想呢？飞机不是打碎了我美好的回忆，而是为我的记忆增添了更美好的新东西。 （此处删除50多字） 我们要离开“老学校”了。在出口我停车准备为朋友照照留念。一辆警车开过来，警察挥手，微笑着向我们致意。我正准备照，入口处又来了一辆车，车停了，等我们照完了，才继续前行。微笑，挥手，致谢。 看过这两辆车的背影，我想到了一个答案，人的正路一定是会使人变得更有人性的，而人性之本就是一个字：爱。 
初稿于2007.11.6 午夜 2019.10.15日 修订 附注：2007年11月1日散步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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