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德 太阳上午露了一会儿脸就不见了。天空布满了阴云，灰突突阴森森的，天冷，寒意成点，一点点打在脸上。 这阴郁寒冷的气氛中把我带到了宋代，见辛弃疾，听他吟诵那千古名词，这是我最爱的古诗词之一：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聞鹧鸪。 辛兄，你话中有话。后人早就看破了，周济说你“借水怨山”。
山背后还有人吧？ 
行人泪入了清江水。行者是谁？为何而哭？他们是逃难，还是流浪？但绝不会是逍遥行，且行且歌，歌唱岁月静好。 但如果不走哪？留下来，在城里，足不出户，思不落笔，岁月静得更好了，那样，就不会有行人泪了。 怎么想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我把他的“一根葱”变成了“一棵菜”。一片菜叶，递上一根葱，就是一份怜恤，一个宽恕，爱。 不能跪着接。那成了施舍，不，施暴！ 玷污心灵。 
我想偏了。
回到長安。
当彼时，長安早已经不是汉唐的故都了，它是宋朝的皇城汴京。辛弃疾啊，辛弃疾，不止是故乡在陷落，连古都也陷落了。陷落很久了。你望不到長安，也望不到汴京，長安没了，大汉大唐也没了。汴京虽还在，但很快也要没了。 辛兄啊，長安不见，不见汴京，使人愁，使你愁。于是，你怨山，好几个山，无数山。但山河破碎，干山何事？ 在你心中，山是什么？是那败家的君王、弄权的朝臣，还是麻木不仁的百姓？他们身患平庸之恶的痼疾久矣。 苦于秦，苦于己，而最苦就在于他们以秦为己。不但不觉得苦涩，反觉甘甜。 默认恶，甚至以恶为荣，这是生灵无法承受其重的大山，它重于泰山，是无数山。 这么多年了，山，一直在那儿。
好一个“遮”字。千万重山，就是要遮挡住一江水，奔向大海的一江东流水。 令水无路，这是山遮水的绝招。 有的水被遮住了，成湖，缩在小山内成一统。 有的水因遮住，干涸了，甚至成荒漠。 但天下总有一些水，汇集着众水，梦大海，向东流，大江流日夜，小河日夜流。千回百转，百折不挠，要出山！ 它们，冲出了群山。
是自画像啊，还是潜意识，辛弃疾恨山怜山又将心滞留在深山之中：“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为何你没有听到滔滔水声？ 听说鹧鸪的叫声是“行不得也哥哥”。辛兄，你是因“行不得也”于是心在深山中，还是因为心在深山之中你听到的都是“行不得也”？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辛弃疾心在深山。 那深山是什么？ 是長安吗？ 2022.1.8 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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