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正好有三位女性,按照年龄排列:方方、韩红、袁立。在当代中国,她们演出了一场大戏,堪称壮美。
套用流行词,我愿称她们是女神,中国最美的三女神。 我说她们是女神,是指她们生命中彰显了神性的光辉。或者说:她们真实地分享了上帝的神性。这神性中有仁爱,有忍耐,有良善、有慈悲、有勇敢。等等。
这就是真正的美,无法用漂亮来形容的大美,它超越了功利而进入到了人之为人的仁义境界,或者说,恻隐之心。如此,才是美,因它散发着人性之光。 如果用一个中国化的表达,我以为在方方、韩红和袁立的生命中,表现出了孟子所说的“圣”的品质或类型。孟子论圣,除了把孔子概括为“圣之时者也”之外,他还说到了另外三位:“‘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
我以“清”说袁立。
以“任”说韩红 以“和”说方方。 

说袁立。
伯夷之“清”是说他“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而对于袁立来说,这清就是“清心”,一颗单纯的心,一心只事奉上帝。心灵的眼睛,只注视上帝的荣美,而灵魂的耳朵,则只听上帝的声音。当然,这不是说她达到了那样的状态,而是说那是她的追求,是她一点点地实践的。 袁立之“清”与“勇”字相连。
孔子说:“勇者不惧”;对于袁立而言,那就是除了上帝,别无畏惧。 
几年前在微博上认识了袁立。她给我留下的最强烈印象就是:“不惧”,或者说:“无畏”。无论攻击来自哪一方面,她都敢于“怼”回去;无论别人怎么样贬低她的信仰,她都毫不掩饰地坚持。
她敬畏上帝。 这次由武汉开始的疫情,她依旧不变本色。她的基金会帮助武汉人,一群人又开始攻击她了,2月18日袁立怼一位“无为李爷”说:“……这些五毛常年盘踞在微博里,分工合作,有人污韩红,有人污崔老师,本都是下三滥之人,会写几个骂人的文字,以碰瓷名人,获得更高的五毛费用!一个男人,以这种方式混口饭吃,实在让人看不起!希望下一得冠状病毒的不是那些无辜的百姓,而是你们。因为你们实在不公不义,没有良知。如果到时候你们需要我也会捐一台呼吸机给你们,做临终关怀!……。” 能爱,能恨!真勇。

说韩红。 我以伊尹之“任”来说韩红,这“任”就是自觉地把天下的重担挑在自己肩头,无论怎么苦怎么难都坚持做下去,好让那些最普通的人也能得到自己实实在在的帮助。
也许,鲁迅的诗句能够最形象地说出韩红的任劳任怨:“俯首甘为孺子牛。”土一点的说法:“老黄牛”。 据知情人介绍说:“韩红基金会是最早将援助物资送达武汉的明星团队之一。但最可贵的是她不仅行动的快,而且做的干净。”

韩红在接受采访时说:“这些年做慈善的最大经验就是:‘自己亲手拿着钱送给老百姓。直接通达式,不经过任何人转接。(……不得不删除若干字)自己有了基金会才知道,原来一包方便面都是可以公示的,为什么你们不做?你们做不到干净,你们就别怪社会质疑,活该!’” 真是快人快语。 几天前我看了韩红的微博,几乎一天一个账目清单,每一笔捐物捐款。“公示”,真是干净!

司马3忌是一名大v,实名举报韩红,现在已经证明是哪类货色,会怎么处理这样的人,拭目以待。
韩红在微博上写道——  老韩在此给所有的捐款人鞠躬致谢!祈祷武汉渡过难关,祈祷中国平安!我,微弱沙粒一颗,若没有大家的援助不可能有这样的效率,我在平凡中能被你们的无数光芒照耀,老韩三生有幸……感激不尽🙏我举一杯清水,敬远方, ...(1月26日)
说实话,不瞒大家,我病倒了,三天了,但是在国家有难的时候,我必须像个军人一样的坚强着!我永远都是那个笑呵呵的空军士兵!//今天的工作进展汇报,我的同事们日夜奋战,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谢谢基金会的所有战友们!你们辛苦啦!(1月31日) 奉献着即是幸福的!(2月9日)

说方方。
袁立在她2月20日的微博中写到:“幸好文军里,男有易中天先生,女有方方女士!他们的笔,是一杆枪。他们的文字不仅透露着一个作家应有的悲悯,更展现了一个作家该有的良知!箴言31:8 你当为哑巴(或作“不能自辩的”)开口,为一切孤独的伸冤。” 最早知道方方是几年前,她以湖北作协主席的身份,批评湖北作协的问题。于是遭到了体制内外人士的共同围攻,而她依旧不改正直的本色。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就连想到了孟子形容柳下惠的那个“和”字,你是你,我是我,不管周围怎么样,是什么人,我总是直道而行。胸襟广大,禀性敦厚。 这次,方方从正月初一(1月25日)开始写《武汉日记》,成为当代中国作家的良心之作,可以说是自巴金的《随想录》以来,中国文坛中最杰出的散文随笔。 顺便感谢《收获》杂志的程永新先生,他首先建议方方写“封城记”。
方方的日记有些已经被封了。幸好我在美国能够看到全部。就这样吧,摘录若干片段——

 正月初二(1月26日)湖北官员的表现其实是中国官员平均水平的表现。并不是他们比其他官员更差,而是他们的运气更差。官员们历来按文件做事,一但没有文件,他们就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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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抢前争先,只不过先吃了一个大的而已。 正月初六(1月30日)一场疫情,暴露出无数众生相,暴露出中国各地官员的基本水准,更暴露出我们的社会疾病。这是比冠状病毒更为恶劣更为持久的疾病。而且看不到治愈期。因为没有医生,也无人愿治。想到这个,心里无比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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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养尊处优、掉以轻心的专家,当他们轻率地告诉人们“人不传人”“可防可控”这个结论时,他们就已经犯下滔天大罪。 正月初七(1月31日)未亡的人们,要去骂谁?看到一个作家在与记者访谈中还提到“完胜”二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武汉都这样了!全国都这样了!千千万万的人有如惊弓之鸟,更有人命悬一线躺在医院,无数家庭业已支离破碎。胜在何处?完在哪里?都是同行,真不好意思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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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立即看到另一个作家的批评文字,一声声质问,措词严厉。这让我知道,有良知作家应该很多。现在我虽然不是湖北作家协会主席,但我还是个作家。我非常想提醒一下我的湖北同行,以后你们多半会被要求写颂文颂诗,但请你们在下笔时,思考几秒,你们要歌颂的对象应该是谁。如要谄媚,也请守个度。我虽然人老了,但我批评的气力从来不老。


正月初九(2月2日) 今天最难受的视频,是一个女儿跟在殡葬车后号啕大哭。妈妈死了,被车拖走,她无法为其送葬。将来或许也不知道骨灰在哪。在有着轻生重死文化传统的中国,这恐怕是儿女们心里最大的疼。
其实没办法。谁也没办法。我们唯一的事,只能把这一切都扛下来。尽管病人多半扛不住,病人家属也多半扛不住。可是,不扛,又能怎样?以前我曾经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说这话时,体会还不深。这一次,才真正让我铭心刻骨。 正月初十(2月3日)网上有些视频,我已不敢再看。实在很难过。但是我们理智下来,明白自己不能只是难过。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只惟愿我们能有记忆:记住这些不知名的人,记住这些枉死者,记住这些悲伤的日夜,记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这个本该欢乐的春节中断了人生。
只要我们尚且偷生在世,我们就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对于渎职者不作为者不负责者,我们必须一层一层追究,一个也不放过。否则,我们怎么对得起那一个个用停尸袋装走的人们——那些和我们一起共同建设共同享受过武汉的人们! 
 正月十一(2月4日)这次的疫情,显然是合力酿就。敌人不只是病毒一个。我们自己也是自己的敌人或者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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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知道一个社会如果缺乏常识,不实事求是,后果不只是嘴上说的害死人,而是真的会害死人,并且是死很多人。这个教训,也算又深刻又沉重了。 正月十四(2月7日) ……大家也知道“人可传人”,却没有人大声说出来,因为不准说。不准说就不说吗?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所有人都不说出,难道不也是问题?……
我想是呀,这正是我们为李
医 生 之死悲愤的原因。毕竟,他先说出来了,尽管他只是提醒自己的朋友,但他还是说破了真相。只是,说出真相的李 医
生,受到责罚,丢了性命,到死都没人向他道歉。这样的结果,今后是否还会有人敢说?人们喜欢用沉默是金,来表示自己的深刻。但这一次的沉默,是什么?我们是否还会面临同样的沉默? 正月十五(2月8日)……尽管写一篇被删一篇,但还是要写。
…… 今天这篇还会被删吗? 正月十六(2月9日)……这一次灾难,对于早期的感染者,不止是死亡,更多是绝望:是呼救无用,求医无门,寻药无着的绝望。病人太多,床位太少,医院也猝不及防。剩下的,除了等死,又能如何?多少病者都一直以为岁月静好,有病看医,毫无死亡的心理准备,更无求医不得的人生经验。他们死前的痛苦和绝望感,比深渊更深。今天跟朋友说,天天听到这样的信息,心情怎么可能不压抑不难过?“人不传人,可控可防”这八个字,变成了一城血泪,无限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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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八(2月11日)中午看到一张照片。有日本援助物质上的一首诗: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感动。又看到一个视频,是奥斯卡影帝的一个获奖感言,他哽咽着说,要替不能发声的人群说话。也感动。还看到有人写文章,引用了雨果的一句话:有的缄默等于撒谎。这次不是感动,而是惭愧。
是的,我只能选择惭愧。 ……这是今天最好的消息。是的,新生命的降临,就是上天赐予的最好希望。 正月十九(2月12日)我还想说:什么时候公务员们前去工作不举旗帜不再合影留念,什么时候领导视察没人唱歌感恩,也没人做戏表演,人们,你们才算懂得了基本常识,才算知道了什么叫作务实。不然,百姓的苦难还有个完吗? 正月二十(2月13日)(今天)更让我心碎的,是我的医生朋友传来一张图片。这让前些天的悲怆感,再度狠狠袭来。照片上,是XX馆扔得满地的无主手机,而他们的主人全已化为Hui Jin。不说了。 正月二十二(2月15日)(一个新浪微博名为“飞象网项立刚”的人污蔑方方造谣。一个叫徐浩东的年轻人给方方写长长的私信,满是脏话粗口,叫嚣要到我家来打人。)
今天还学到一个词:“流氓病毒”。……其实流氓的何止是病毒。那些草菅人命,不在乎百姓死活的人;那些以捐赠之名弄到物质,然后倒手在网上叫卖的人;那些故意在电梯里喷口水、在邻家大门把手上吐唾液的人;那些半道拦劫医院采购的急需医疗用品的人;当然,还有那些四处造谣构陷的人。常识告诉我们,只要人在,那些病毒就永远都在。是呀,社会生活也一样,只要有人,那些病毒人(亦即脑残者)也同样在。 正月二十三(2月16日)武汉现在是在灾难之中。灾难是什么?(……下面一大段话在百度上一个字也查不到)

 正月二十五(2月18日) 今天,特别想说一句放在心里很久的话:中国的那些极左分子,基本上是祸国殃民式的存在。他们太想回到文革,太仇视改革开放。一切与他们观点不同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成派结帮,对不与他们合作的人进行各种攻击,一轮又一轮。用那种“洒向人间都是恨”的粗暴语言,甚至还有更为卑劣手段,低级到不可思议。
。。。。。。(此处删减若干字) 正月二十七(2月20日) 在这瘟疫猖獗的日子里,在这漫长的封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我们中国人为什么命这么苦啊!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总是灾难深重?想到这一切,我只有祈祷,祈求在大灾大难之后,中国会有一个清平的世界……但愿。
字字深情,句句真切。“如果因染疫而死,那无异于“他杀”,我是于心不甘的!”这该是多少武汉人的想法?!
方方的《武汉日记》还没有写完,她说:“我写‘武汉日记’的基调始终秉持与政府绝对保持一致,绝对配合政府的每一项举动,并且努力帮助政府说服不理解的人们,帮助政府安抚焦虑的人们。只是我们在方式上各有不同,可能在写作的过程中,偶尔会冒出自己的感想,说几句反思的话,如此而已。”
我摘录一些她的反思,也仅此而已。而一些最精彩的话,又不得不删除,也只能“如此而已”! 2020.2.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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