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疫情威胁生存之际，我想到了三件事：我的绝笔、墓志铭和临终遗言。
是马丁路德促成我把这三者连在一起思考。 这是路德的绝笔：“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可怜的乞丐。” 那我的哪？想来想去还是这句话：“主啊，感谢你爱了我。” 对我影响最大的墓志铭源于东正教的“耶稣灵祷”：“主耶稣基督，上帝的独生子，求你怜悯我们。”
这个祈祷出自《路加福音》，耶稣说一个税务官曾这样祷告：“上帝啊，开恩可怜我这个罪人。” 我把这两个祷告浓缩为一句话，作为我的墓志铭：“求主垂怜”。
我曾跟儿女说过，如果你们将来非要为我立个墓碑，就把这句话刻在上面吧。
前几天看到了约翰·卫斯理的临终遗言：“最美好无比的，就是上帝与我们同在。”
非常感动。 圣伯尔纳被路德誉为中世纪最圣洁的修士之一，他临终前的祷告深深地震撼了我。他说：“我的一生是邪恶的。亲爱的主耶稣基督，你有双重权力可以承受天国。第一，天国是你的继承产业，因为你的是天父的独生子，但这个并不能给我一点安慰，也不能给我任何进天国的希望。但是第二，你借着受苦与受死买来了天上的产业，平息了天父的愤怒，开了天堂之门，并把天堂赐给了我。因此，我便有了喜乐和安慰。” 随后，圣伯尔纳愉快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两天我又翻看了几本书中关于路德临终的记载。 1546年2月17日，路德知道自己离世的时候到了。他祷告说：“哦，我的上帝，我主耶稣基督的父，我感谢你向我启示了你的独生爱子；我信赖他，我在众人面前向他忏悔，爱他，颂扬他，宣扬他……。主啊，求你接受我可怜的灵魂吧！父啊，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是我知道我将要永远与你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从你手里拉走。” 在昏迷中路德一再说：“父啊，交到你手里了。我把我的灵魂交到你的手里。” “父啊，交到你手里了，交到你手里了。你救赎了我。你救赎了我。”
临终前，约纳斯医生附下身子问躺在床上的路德：“尊敬的牧师，在死亡来到之时，你还相信上帝的独生子耶稣基督吗？还相信你所宣讲的教义吗？” “是的”，路德回答。声音非常清晰，在场的人全听清楚了。然后他就睡了。这一天是2月18日黑夜。 看到这些伟大的榜样，我问自己，你的临终遗言要说什么？
想来想去还是这句话：“主啊，求你怜悯我。” 虽然我这一生充满了罪恶，但主还是怜悯了我。
今天在路上我一再思想这六十多年来上帝如何怜悯了我。 1955年那个寒冬，母亲生下了我。从出生后到少年，整整饿了十多年，在大饥荒的那三年里，常常被饿得死去活来！在寻找信仰的岁月里，我曾发问：“上帝，你慈爱的证据在哪里？” 二十多年前主终于告诉了我答案，就两个字：“母亲”。是的，我的母亲。虽然那时缺吃的缺穿的更缺钱，但我从来不缺母爱。妈妈慈爱的目光是我童年的太阳。她的善良，是我一生的宝藏。 就连昔日的贫穷后来也成了今日的祝福，我对物质生活从来就没有奢求，什么豪宅、名车、名表、名牌服装，从来就不能打动我的心。而一碗米饭，一件儿子穿旧了的体恤衫，就可以让我满足，还有天上的飞鸟，野地里的花，带给我多少喜悦。 主啊，感谢你怜悯了我，赐给了我一个爱我的母亲。你的慈爱永远长存，你的恩典无穷无尽。
上小学，上中学，虽然我学习好，又担任学生干部。但读书越多，反省越多，痛苦越多！骄傲的我同时又自我厌弃，笑声与苦水结伴而生；抗争内心的魔鬼，但却又被它深深地吸引，一次次地被打败，它嘲笑我说，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主你听到了那些嘲笑声。于是，你赐给我一个个好老师，中学时的班主任隋老师，还有黄老师、谢老师、朱老师、王老师、高老师，等等，他们那么信任我，鼓励我，扶持我，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师表，教我怎么样做人。 主啊，正是因为老师们对我那么好，才使我确信，自己是有价值的。在老师慈祥面容的背后，主你一直用笑脸看着我。 主啊，感谢你怜悯了我。 
1972年高中毕业了，我这个农民的儿子，连下乡当一个知识青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还乡当农民。干农活真累啊，蹲在垄沟上抢种大白菜一天后，连炕都上不去了。 但心更累。我生来就是下等人，一个户口本就是我的判决书。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这一辈子只能修理地球。 但慈悲的主啊，你还是怜悯了我，你甚至借着我的邪恶给了我一条出路。在那样的困境中我还是追求进步，去“批林批孔”。也正因为这些，镇党委书记孙淑英选中了我，让担任生产队的政治队长，那年我才19岁。一年后，丹东市委宣传部的宋军与张兵，又几经努力，把我调到了丹东市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担任政治系的老师。 多年来，我都觉得我幸运，遇到了贵人。现在我明白了：“主是你借着这些领导的正直和善良给我开了一条路，要我奋进有为，绝不放弃，天无绝人之路，主耶稣，你就是天。”
又怎能忘记1989的那个盛夏，那个寒秋，我因自由化言论被批判了数月之久，我以为路又走到了尽头。但教研室的领导齐戎、李宁她们还是一再肯定我，认为我是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只是个别观点有些片面而已。 那些平时我因为忙于学术研究而怠慢了的年轻朋友，他们请我吃饭，拽我去打麻将，而此前我从来不玩。有一次我居然连胡了九把，空前、绝后，还赢了好几十块钱，立马就去买烤鸡买啤酒，同饮，独醉！ 那一夜多么黑暗，我站在家里的凉台上想跳下去，在明天被迫再一次检查之前结束生命。人格一再被践踏，这奇耻大辱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为什么当时我没跳下去？是怕我自杀会要了父母的命，当时我那么认为。六年后答案揭晓，主是你留了我一条命，你要带我回家。同时你也让我看到，以往的人生多么虚无，虽然我那时还不知道生命是什么？ 主啊，你如此地爱我，当我在人间看不到路时，当我看到的每一条路都是绝路时，你成为那条路——通向上帝的路。 
当我一归向你，主你就在地上也为我开了一条路，让我成为一个传道人，传扬你的福音。这条路，我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主啊，我真是惭愧，身为传道人，我的信心不足，我的生命不圣洁，给别人传讲的那些好消息，我连百分之一都活不出来，我真是痛苦！ 主啊，在你面前，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罪人。
我能有今天，全是出于你的恩典。
如果明天你要带我走， 那我最后要说的就是这一句话： “主啊，求你怜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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