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腊月了,趁着地还没冻实诚,抓住最后机会,我们小哥几个再玩一把弹溜溜。 先拿炉串子往地面上使劲扎几下,扣出个眼,再晃一晃,用溜溜往里踩一踩,成了比溜溜大一点点的小洞,圆而又圆。 又一个洞。
我们从兜里掏出溜溜,全都是玻璃球,有的纯白一色,有的里头有一个或两个小月牙,或红色,或蓝色,或绿色。白色的溜溜便宜,一分钱一个,带色的,两分钱。 我的几个溜溜都是白色的,那时还不会用纯洁来形容色。用形状安慰自己,是圆的就好。地球也是圆的,那时还不知道伽利略。 开始弹了。 站在一道线上,距离第一个洞不到两米,扔溜溜。一出手,或喊“驭”,或喊“驾”,或“嘘”一声,或什么声也不出,眼睛瞪得比溜溜还圆,看谁的离坑最近。 最近的先弹。 进去了,下一个洞。 最后一个洞进去了后,开始杀,搓搓手,合掌,把右手大拇指放在嘴边哈几口热气,灵活了,蹲下,用溜溜瞄准离自己最近的溜溜,弹!打中了,“啪”一声,赢了,一个溜溜归自己了。不中,等着被打。 看着别人打的时候,两只手插进棉袄袖子里,脚,跺来跺去,太冷了。 一次次喊:“进!进!”“不进!不进!” 争论。
“你耍赖了!” “没有。” “给我!” “不给。你耍赖了。” 不玩了,冻死了,都冻出鼻涕了。



跑回家去。 妈妈坐在炕头上,盘着腿纳鞋底。
妈妈说:“看你这小手冻的,通红通红的。赶紧来热乎热乎。” 妈妈还没说完,我的小手已经伸到了妈妈的大腿下。 妈妈说:“快上炕,暖和暖合脚。” 脱鞋,上炕,两只脚伸到了妈妈腿下。 看妈妈纳鞋底。这个鞋底不是给我的棉鞋底,是给哥哥的。默默地想:“哥,你脚丫子快点长大吧,穿不下了,这就是我的了。” 2022.1. 23, 于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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