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有好多亲戚,这让我非常自豪。我有姥姥、大舅、小舅,有二姨三姨和四姨。还有姑父,有大娘。 除了住在丹东的姑父,亲戚们住的离我们家都太远了。他们是国家工人、革命干部,干革命的,要不,早就来看我们了。这件事,我对小伙伴们解释过不下三次了,或许,更多些。 我深信,当他们的革命工作不那么忙了,就会坐大火车来看我们。这件事我演习了好多遍,我拿着作业本对着舅舅和姨姨说:“我是小三。我在我们班上学习成绩第一名。” 舅舅和姨姨会摸着我的头说:“你真是好孩子。”
我会让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摸,并且告诉他们:“我篦过头了,没有虱子。”

(我姥姥)
姐姐说我见过三姨和四姨一次。姥姥病危时,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看姥姥。姥姥住在大连,大城市。但我记不得了,我小,才四五岁吧。 每逢过年时大舅和四姨会来信,这让我很激动。四姨也住在大城市,沈阳,姨父还是军官,我跟小伙伴们说:“军官,你们明白吗?” 他们不会明白的。这件事太了不起了,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我还告诉他们:“我大舅官更大,副团长,在广东的宝安。老远了,广东,你去过吗?” 没关系,我也没去过。但等我长大会去的。

(姑姑的孩子,我表哥、表姐)
历史性的一天,我们家的第一个亲戚来看我们了,是我姑父。我姑姑早就死了,连我妈都没看过。姑父来看我们家这件事好像事先没通知我们,没关系,来了就好,非常好。他对我说:“我是你姑父。”
也许,这是爸爸告诉我的,他把我拉到一个陌生的大人跟前说:“快来,这是你姑父。” 爸爸见过姑父。 其实我早就看见了。那天我趴在窗户前往外看,从张大哥家门前走过来一个不认识的大人,朝我们家走过来。张大哥家的山墙正对着我们家窗户,那时,他们家还没有夹杖子,直接就可以走到我们家门口,不用从他们家屋后绕过来。 姑父像一张纸片,肩上耷拉着一个口袋。对,就是这个印象,我太激动了,脑门子一下就把姑父夹扁了。

(依次:大舅,三姨、四姨和二姨)
又过了好几年,1966年,革命了,四姨来我们家待了几天,说厂子里斗干部。一年后,二姨也来了一趟,二姨还说:“你姐姐到我家里,我都给她炖鱼吃。”姐姐在沈阳读过大学,沈阳农学院。这件事很伟大,十年后,我到沈阳的辽宁大学读书,二姨还提过。 那一次,二姨返回沈阳不久,给我们来信说:“我的小褂子忘在你们家里了。”她还说:“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买了一件的确良布料的褂子。”
妈妈早就把那件衣服洗好了,叠好了,放在炕寝里。就等二姨来信告诉我们她家的地址。 又过了十年,1986年,我在北京读研究生,要到广州江门市做调查,为ZZ改革做准备。我终于有机会去见大舅了。但舅母家回信告诉我,说:“你大舅半年前在广州的医院病逝了。” 2022.1.27 于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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