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庫前的車道該維修了,塗一層瀝青。 從星期三(19日)就開始動工了。蹲下來才看清楚,有好多小裂縫,拿螺絲刀一捅,有的洞還挺大挺深的,只好一點點地填細沙子。填好了,再用水灌一下,讓沙子沉澱得更結實一些。就這,忙活了一下午。 第二天先用一種特殊的裂縫填料溜縫,填料也就是稠一點的瀝青,裝在像澆花的桶子裡,開蓋,攪合勻了,然後像擠牙膏一樣,一點點地擠,擠出來的比牙膏還細,把它們一點點地溜進縫裡,慢慢溜,讓它們沉到最底下。 這活一開始就不能站着干,我蹲下,彎腰、低頭,溜縫。 溜着溜着,腿酸了,索性單膝跪,單膝跪着不舒服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30多度的高溫,把柏油路面曬得熱乎乎的,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坐在東北老家的熱炕頭上,溫暖。 幹了一陣子想直直腰,我站起來了。想必是這一站得站得猛了一點,我聽到了“刺啦”一聲,怎麼回事?四望,連鳥都沒吭聲。



蹲下,單膝跪,坐地,繼續溜,溜了幾條縫後,覺得有一絲絲涼風鑽進了褲襠里,低頭一看,哈哈,襠破了,一道大口子,內褲都露出了一塊布,紅布。 我趕緊看看街道,還好,沒有人,也不見狗。 不換褲子了,就算路邊散步的人路過,若不肯忍受胯下之辱是絕對看不到破褲檔的。就算看了也不丟人,還有紅色的遮羞布。
我跟褲子說:“口子就別再裂了,堅持堅持。幹完這個活,我就讓你光榮退休了。” 其實,這條有十幾年褲齡的褲子早該退休了,前年褲襠就破了,我還縫了一下。沒想到,就堅持了一年,又破了,沒法補了。



看着自己溜完了這一大片縫,好可愛,就像京劇大花臉一樣,深黑、淺黑,彼此交織,並且,閃亮。
汗珠跌到了地面,一個點,又一個,幾分鐘就沒影了。“汗滴禾下土”一語來到心中,雖然我成了禾苗,但土是瀝青,怎麼滴也沒用,長不了莊稼的。 眼睛有點辣。 剛剛揉過,看到了黑花,是車道邊上黃花的影子。倒映在剛剛塗過的瀝青上,更黑了。 為什麼很少看到黑花?


氣溫,三十多度。 溜完縫後立即大面積塗瀝青,天熱,干的快。
大桶的瀝青上陣了,還是得先攪合暈勻了。然後,倒出一灘,接着,立即攤平,一遍遍地攤,就像攤煎餅一樣。 還是累,但不用單膝跪了,挺好。
攤了個把小時,歇一會兒。
一歇,歇出毛病了,腦袋立馬超越時空,想到了趙大哥和趙大嫂(尊重隱私,隱去真姓名在院子裡吵架)。他們比我大二十多歲,從記事起,就是我們家的老鄰居,我們住在一個大院子裡。


那是革命最文化的年代,有一天趙大嫂和錢大嫂(也隱去真姓名)正在院子裡研究怎麼跳“忠字舞”,雙手向右上方擺動時,手指頭該怎樣,傳來趙大哥一聲怒吼:“還沒臭美完哪,還不回家吃飯。你就蹦躂吧,看能不能蹦飽。” 大嫂也沒客氣:“老趙,這是什麼話啊,沒看我們正在跳忠字舞嗎?” 趙大哥不吱聲了。趙大嫂又蹦蹬了幾下,估計還真是沒蹦飽,回家了。 不久就聽到了“劈里啪啦”的聲音。 趙大嫂跑到了院子中間。大喊:“老趙,你這個WB蛋,我再也不跟你過了!離婚!” 趙大哥也喊:“離,明天就離,誰不離誰是WB蛋!” …… 接下來的一幕出現了多次。趙大哥拽着趙大嫂要去離婚,大嫂卻怎麼也不走,還老是說:“我給你生了四個孩子,你現在想要甩我,沒門。我就不離,氣死你。讓你的小老婆急死。” ……

納悶,這麼多年了,第一次這樣清晰地想起他們,怎麼回事? 轉眼間明白了,一笑。不,是閒的,還是塗瀝青吧。 料居然沒夠用。還剩下一塊。也因着這一點,早早收工。 幹了一天。 星期六一大早出門,去LoWE’S再買瀝青。接着干,很快就幹完了。 回家寫文章,繼續修改禮拜天的講道稿。 2020.8.24,於芝加哥郊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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