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静夜思》 特有理 2009-2-9 唐诗泰斗李白的《静夜思》是中国家喻户晓的诗词名作。由于用词的简炼朴实,意境的明晰彰显,早已成为历代传颂的思乡代表作品,也是中文启蒙教育的经典范例,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境地。其“明月光”配“地上霜”,“望明月”对“思故乡”,搭配工整,景情鲜明。然而,由于该诗字句的简单和通俗,很多人对它的理解只是停留在“思乡”的情绪上。对于诗人遣词用字的把握和“字”、“境”、“意”的搭配缺少更深的解读和品味。作为一家之言,我觉得《静夜思》的精髓真正在于开篇启首的“床”字。 有不少人认为“床”是诗中最不重要的一个字。有人甚至认为用“窗”字代替“床”字更合逻辑,更有情调,才更是原创。但本人以为,“床”字粗看觉俗,“窗”字初读似雅,但如用心体会,仔细品味,才会理解“床”字实为大师手笔,“窗”字好像班门弄斧。 凡成大师者,其作品必体现出异于常人的超凡功力、独树一帜的鲜明特色,以及与其人品相呼应的特殊风格。正如诗、书、画相通的道理一样,诗如其人、书如其人、画如其人应是千真万确的。书法方面,柳体的端庄圆润,颜体的刚健雄壮使人一望分明;近代国画大师中,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黄胄的驴,张大千的花也是各具特色,无法混淆;流传千古的众多经典诗句,无论何时阅读或吟诵,都会见诗如见人,例如杜甫的抑郁、白居易的豪迈、苏轼的洒脱、李清照的婉约。 李白的诗词豪放大气,体格宽广,然细腻藏于其中。其显露品格特征的代表作《将进酒》是我们欣赏李白诗句的一个重要参考点。而《长干行》的细腻描写则体现了李白内心情感的丰富。在李白的作品中,对时空、景物、及意境的绝妙搭配和生动的情感抒发使之成为其独特的原创标签。像《望庐山瀑布》、《早发白帝城》、《送孟浩然之广陵》、《登金陵凤凰台》等,当然,也包括了《静夜思》。 《静夜思》之所以是大师笔下的珍品,并不在乎其字词的平凡,而在于其搭配得恰到好处的情感升华,更在于内涵丰富的意境。首先,标题“静夜思”除了概括诗意,也为全诗做好了时空氛围的铺垫。一个“静”字,排遣了所有尘世的喧嚣,沉淀了繁杂的思绪意念,人性有了回归自然的基础,因而造就了思乡情绪的真实性和静极而发的冲击力。首句:“床前明月光”,既紧扣标题的“时”和“境”,又流畅地铺开了寓意深刻的“景”。而“床”字的选用则更把全诗的意境推向了绝妙。 比较“床”与“窗”字,“床”字的文采姿态似乎比“窗”字低很多。但是,首先“床”与“静夜”的相关性要比“窗”大很多,“床”在时空及意境中的定位比“窗”也准确得多,这是诗人功力的外层。那么作者深层功力的体现就在于“床”字以人所不觉的方式表达了思乡意境的至情至真,从而能够唤起读者强烈的共鸣。 人所共知:房屋是个人的私密空间,而“床”则是这个空间里最为隐私的地方。只有在最隐私的地方,人才能卸去一切粉饰和伪装,才能显露出最真实的情感。而只有最真实的情感,才能有最强的穿透力,才最能引起他人的共鸣。而“窗”是对外显露的,是个体与社会交流或分割的界面,人性的真实很难在窗前确认。若以“窗”字取代“床”字,则不仅与“静夜”疏离,而且难免让人感到“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与造作,使思念的情绪少了许多真实的感觉。 “床”作为《静夜思》不为人察觉的核心,既成为全诗意境的起始点,也是词意搭配的着力点。在情景表达的层面,暗示了人物朦胧的精神状态,自然铺垫了第二句:“疑是地上霜”的合理性,也就进一步强化了词意表达的真实性。在词句运用的层面,以“床”与人的近对“月”与人的远,从而隐喻故乡的遥远、亲情的遥远,并暗暗烘托出思乡的强烈。在人物心理层面,则通过“床”所隐含的:温情、亲近、呵护、爱抚的暗示,使思乡情绪的产生有了最自然的原动力。也就使读者无法不受诗词意境的感染。 自古以来,中国上流文化阶层非常在意“师”与“匠”的区别。而分辨和鉴赏文化作品的关键元素往往是在不易察觉的微妙之处。李白的《静夜思》非但没有雍容华丽的辞藻,就连篇幅也仅区区二十字,但它却成为雅俗共赏,流芳千载的佳作。其原因就在于该诗“字”、“意”搭配的维巧维妙,情感表达的维实维真。以“床”字的质朴和贴切的内涵,极为流畅地表达了深沉的思乡情感。是名符其实的大师之作! 附: 《静夜思》唐. 李白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