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秦岭“被擒”记(下) 他俩的交往一开始很顺利。楚楚主动,一下子就到了公园里谈情说爱的阶段。实际上多是李秦岭讲述在农场的故事。他想,既然你要了解我,咱就把我在农场是什么人都告诉你。楚楚听得特入迷,觉得简直每件事都有传奇色彩。她当然也主动“报户口”,家里是市委的干部,父亲过去在部队,副师级干部转业地方。母亲过去是随军家属,现在也在市委当个小办事员。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她与李刚搞对象的事情也说了。什么都说了,只是没说她与林刚发生过性关系。这种事情女孩子怎么好开口坦白?剩下也很没什么好说的,在武汉长大,下过两年乡,后来回城工作了一年就考上了大学。 夏天了,李秦岭总爱穿件体恤衫,显得身体格外健壮。楚楚总笑他“肌肉发达”,李秦岭就笑笑“咱肌肉发达,头脑简单”,显得随和。其实他对和楚楚谈朋友一直有自己的想法,总的说来就是不那么自信。 哥们儿聚会时他是不带楚楚去的。大家都不带,结了婚的也不带,到一起就是狂喝酒,打牌,然后就是看色情录像笑闹。这是男人们的场所。现在周绍斌有了小家了,就常常去他家。他事先让妻子回娘家去住一晚上。大家各自带上酒肉,人凑齐了就开喝。李秦岭“英雄救美”和楚楚谈朋友的事儿很快哥儿几个就都知道了。都挺关心的,知道这小子“个色”(个性有点古怪),不讨女孩儿喜欢,没想到竟然被个大学生盯上了。 李秦岭没搞过对象,少不得跟“过来人”的哥们儿讨教。他总想象不出来楚楚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开始大家还挺认真,讨论来讨论去,觉得柱子大可不必思前想后,就这么交往着就行了。酒喝到后来嘴巴没站岗的了,有个外号叫“阿门”的嘎小子说“她要是挺主动的,就把她操喽,那时候什么问题都没有啦”。要是人家姑娘不让呢?“那就是明摆着不想和你好。主动和你好,又不让你操她。这不是耍把着你玩儿嘛。” 这本是酒后的胡言乱语。可李秦岭还真往心里去了。和楚楚交往可好几个月啦,不妨试试哥们儿的“箴言”。其实这真没必要。事情总会水到渠成,男女交往情投意合,早晚心心相印。可谁让楚楚是大学生,而李秦岭是个“卖苦力的”呢。 这下,李秦岭办蠢事了。他找了个机会;母亲到杭州去看大姨去了,要在那么住些日子。正好,把楚楚约来“试试有没有真心”。 楚楚周日来了。精心打扮而来,穿了件特合身的紫花连衣裙。期末考试完了,成绩还不错。现在李秦岭约她到家来,一定是对她满意;正好见见他母亲,然后和他好好谈谈,把关系再进一步。自己放假回家也好对父母说这件事。林刚后来也没有再闹,他俩的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但她和林刚有过性关系终归是个心病,早晚要和李秦岭讲的。可她来了以后觉得李秦岭情绪有点问题。他先说自己的母亲到杭州去了,然后就坐在那里沉默,显得心不在焉,完全没了以往的风趣幽默。正想问个究竟,李秦岭忽然上来就搂着她往床上按! 这明摆着是想发生性关系呀!“别胡来!不成,不成!”楚楚理所当然地拒绝。李秦岭呢?一下子放开了手,呆坐在一边,手哆嗦着从烟盒里抽出一颗烟来点上使劲抽。 “你今天是怎么啦?”楚楚很是诧异。但李秦岭不说话,只是抽烟。 沉默,对楚楚来说是不祥的沉默。“我们算了吧。”李秦岭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了?什么意思?” “别谈了。我不想谈了。” “就为刚才……” “也算是吧……阿门(出馊主意的那哥们儿)说得对。他知道你是什么人。”李秦岭喃喃道。他当然记着阿门告诉他“主动和你好,又不让你操她。这不是耍把着你玩儿嘛”。 楚楚当时紧张极了,都快晕了过去。她立即把李秦岭说的“他(阿门)知道你是什么人”,理解成阿门知道她和林刚过去有过“那事”,顿时脸色苍白。“我是又怎么了?” “那就不谈了呗。再说,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继续沉默,难堪的沉默。楚楚轻轻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李秦岭家的两间屋子很小,外间门边上放个桌子,做饭、吃饭都在那里;案板菜刀都架在那里。她一下子把菜刀拿了起来!李秦岭看着一惊,马上镇静下来。“想砍我?不至于吧?真的恨我,抽屉里有擀面杖。拿擀面杖打我多少下我都不还手。你根本砍不了我。就你?十个你也砍不了我。我不能让你砍了我,还是用擀面杖吧。” “我是下贱货,是吧?”楚楚绝望地看着地。 “我没说。我只是说‘不谈了’。你走吧……” 说时迟,那时快,楚楚手起刀落,砍在自己腿上!顿时鲜血如注!“当啷”一声,刀掉在地上,楚楚腿一软,坐在地上。 “啊呀!你这是干什么?!”李秦岭一个箭步冲上来,用手死死地按住那长长的刀口。血从他的手指缝里往外涌。“你疯啦?你干什么自残?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必要这样。” 楚楚给了自己一刀后也呆了。看见李秦岭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急促地说:“先止血。用绳子扎住大腿伤口的上面。” 李秦岭说“你先按着”,起身就把床单扯了下来,一用劲就撕下一条。楚楚一只手把裙子撩起来,让李秦岭用那条床单把大腿扎住,然后又把伤口裹起来。他随后把楚楚包到床上,随手用毯子把楚楚三下两下包起来,抱起来就往外跑。 “别害怕,我不会有危险的。”楚楚说。 “流了好多血呀。你,你干什么自残?跟你说了我不说什么好东西。为了我吗?不值!” “你好……你好……你就是好……” “我是王八蛋!我是混蛋!”李秦岭抱着楚楚跑出了院子,跑到了胡同里,街坊帮忙找来了平板车;这就一直送到了附近医院。 急诊室大夫当然要问:“怎么弄的?” 李秦岭结结巴巴地说:“是…我不小心。不是……是我不对。我是说都是我不好。您别问了,快给看看吧。这腿没事儿吧?” “是我砍的我自己。”楚楚轻轻叹口气。 “这主要是因为我气了她。我这人就是没心没肺。我不是个好东西。” “你是好人,是我贱。” “其实我就是听了阿门的胡说八道。” “他说的没错。” “不是的,是我糊涂。” “你怎么‘糊涂’?” “以后再说吧。反正是我不对。” 大夫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反正跟打架没关系,是吧?你是学生,公费医疗。现在手术。缝合。”大夫指着李秦岭,“到外边等着去。” 楚楚这一下子砍得不轻。好在就是简单地缝合,肌肉和表皮缝上就好。在李秦岭跑前跑后交医疗费和药费的时候,楚楚忽然觉得他俩是把什么事情弄岔了,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李秦岭知道她是个“贱货”后就放肆起来?这不应该是他的为人。再说阿门也不可能知道她和林刚的关系呀?李秦岭大概并不知道她不是处女。那李秦岭说的“知道你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李秦岭回来,楚楚问:“阿门是怎么说的?” “你别问了。他那也是酒后的疯话。” “既然是酒后无德,那我也不怪他,你说出来了也没什么呀?我就是想知道。” “他说…他说,说你就是想玩儿玩我…他让我…让我把你干了,如果你让我干了,就是真心的;不同意,就是想玩儿我。” 楚楚深深地嘘了口气。“我弄错了……不过…我必须现在告诉你……”她沉默了半晌,用低低的声音说:“我在和林刚谈朋友的时候,他已经把我弄了……那时我太不懂事了……我已经不是处女了。你现在觉得我不好就可以走。我绝不怪你,真的,绝不怪你。” 李秦岭当时一震,盯着楚楚。噢,弄了半天,楚楚是认为我知道她已经不是处女了,就把她想成了“贱货”。他不说话,用毯子裹好楚楚,抱起就走。 “上哪里呀?”楚楚赶紧问。 “回咱们家呀。” 楚楚当时就流泪了,跟着放声大哭,也不管周围的人们都看他们。 说点后来的事儿吧,增加点喜剧气氛。 李秦岭和楚楚到了家后,觉得还是应该回学校;不然一个女生忽然夜不归宿,没准会闹得满城风雨。李秦岭把楚楚抱进宿舍。同伴们都吃惊,以为他俩又上演“英雄救美”。楚楚微笑着没说什么。李秦岭要把那血迹染了的毯子拿走。楚楚说“留下,我要”。那他赶紧走吧。楚楚那儿又发话:“想想走前该干什么?”这憨柱子,傻呆呆的不知什么意思。楚楚招手让他过去,她一把抱住李秦岭就亲了一下,然后还说“亲我一下都不会”。李秦岭一下子脸胀得通红,看了看宿舍里其他女生。可是楚楚的眼睛就那么死盯着他,等着他;李秦岭只好在她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紧张的浑身发抖,宿舍里的人们无不放声大笑。 楚楚腿伤了,放暑假就延迟了两个星期再回武汉。那些天楚楚宿舍里就她一人,李秦岭干完活儿就来陪楚楚,很晚了才回家。一天晚上分别的时候,楚楚抱着李秦岭半天不放,然后小声说“今晚别走了”。 “我妈该着急了。” “你刚才还说你妈妈在杭州,过几天后才回来。你妹妹不是到外地旅游去了吗?叫她们着急,还是叫我着急呀?”楚楚撒娇,“你说了你以后永远听我的。” 李秦岭在出汗,不过天气也真是热了。 “把体恤衫脱了吧。这也没外人。” 他顺从地脱下体恤衫,坐在楚楚身边,亮出彪悍的一身毽子肉,特别是胸大肌和腹肌。楚楚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这李秦岭就更冒汗。楚楚摘下毛巾给他擦汗。“怎么回事?平常你不是爱出汗的人。”正说着,李秦岭一下子抱住了她。楚楚顿时神魂飘荡。 李秦岭变成了小莽牛,变成了一个生气勃勃的动物,呼呼地喘气,不得要领地在“一片广阔的原野上迅猛地奔跑,上窜下跳”。楚楚被翻腾着,感觉身体里有条欢畅奔流的小溪。楚楚又哭了…… 还差一个学期楚楚就要去做住院医生了,那个寒假她带着李秦岭去了武汉,让家里人看看这个毛脚女婿。楚楚的妈妈上下打量他,神情复杂。楚楚的爸爸一见李秦岭就乐了。“柱子,没错,是个柱子。长得这么结实!这不怪楚楚一下子看上了。” “爸爸,我跟你说了,我是先和林刚吹了,后来才遇到的秦岭。” 那老爸笑着说:“哎哟,不用解释啦。要是我,也要找这样的小伙子。瞧这身体有多扎实!” 在楚楚家戴的那几天,楚楚的父亲见李秦岭在楚楚面前乖乖的样子就笑。那天晚上他们喝酒,饭桌上就他俩时,那早先是军人的老干部笑眯眯地悄悄跟李秦岭说:“柱子,楚楚这孩子,像她妈。我可是被她妈治得服服帖帖。一辈子都像‘耗子见猫’。我们俩一样的命啦。你以后等着吧。哈哈哈哈!楚楚这孩子,楚楚这孩子。” 前边说了,日后李秦岭和楚楚过日子的时候总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但只要楚楚一不高兴了,不理李秦岭了,这柱子立即认错。 “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楚楚故意问。 “嘿嘿,嘿嘿,反正你生气了就是我的错。”李秦岭总这么说,肯定不用开玩笑的方式,特真诚的样子。楚楚的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楚楚毕业后分回武汉。李秦岭也被楚楚托家里的关系办到了武汉。其实李秦岭觉得实在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也舍不得北京的一帮哥们儿。嗨,人到那儿都一样。在武汉没几年,李秦岭有了帮“九头鸟”哥们儿。只是这柱子爱打架,这点总让楚楚担心。有一次李秦岭不知为什么和邻居三兄弟发生了冲突,他一人打三个,对方三个小伙子头破血流,其中一位耳朵都打坏了。为此楚楚家里赔了不少钱。也真怪,那家三兄弟被打了后就成了李秦岭的朋友,一副不打不相识的样子。 楚楚把李秦岭办到武汉来后,也觉得自己自私了点。可她后来去了美国做“访问学者”,把李秦岭也带去了。得,李秦岭的老母亲和楚楚的父母都只能“望洋兴叹”。 一年又一年可以用“日月如梭”来形容,他们有了两个孩子;孩子也长大离开了家。二十多年一下子就过去了。好日子就是不禁过。 这俩口子相亲相爱的缠绵时,楚楚总要柱子抚摸她右腿上的那条刀疤;一摸就有麻酥酥,电流微微通过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