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佳人
近来闲得没事儿,在网上看了点“非诚勿扰”。这是个男女交友的专场节目。可不是一般的交友哈,是男女朋友那种。看下来最多的感觉是台上的姑娘们自我表白起来都特大胆。这让我想起六十多年前评剧名角新凤霞和剧作家吴祖光的恋爱。那个漂亮的演员新凤霞当时也是大胆表白爱情!那是什么年代呀,1951年。后来他俩相亲相爱,相濡以沫终生。
新凤霞当年为评剧著名演员,饰青衣和花旦。原名杨淑敏。籍贯江苏,约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生于苏州。由人贩卖到天津。后由老舍先生设计于阴历十二月二十三日为生日;后来就出生日就定为 1927年1月26日,农历丙寅年十二月廿三日。她于1998年4月12日病逝,终年71岁。吴祖光是现代著名剧作家和导演。原籍江苏武进,1917年4月21日出生,2003年4月9日病逝,终年86岁。在他们1951年结婚的时候,新凤霞24岁,吴祖光34岁。他们恋爱的故事读起来还是挺有趣的。我在网上查了些有关资料,摘编如下:
新凤霞自小身世不明,幼年时就被人贩子卖到天津,最后进了一户贫困人家,父亲卖糖葫芦,母亲不识字。她6岁开始学京剧,12岁学评剧,14岁就担任主角,在天津走红,靠唱戏她养活家里七八口人。1949年她来到北京,立刻名动京城。50年代,她主演的两部电影《刘巧儿》和《花为媒》问世以后被誉为评剧皇后。
到北京后她婚姻上是空白。当时给她介绍对象的人非常多,不过新凤霞一直都没有吐口。她说“我没上过学,没文化,我要找个有文化的人当丈夫”。
当时作家老舍和新凤霞是忘年交,解放后,他从美国回到北京常到天桥看戏,认识了聪慧过人的新凤霞,此后,老舍对新凤霞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关心,新凤霞也非常尊重这位有学问的长者。有心的老舍听了新凤霞找丈夫的标准,一下子就想到了吴祖光。
吴祖光出身书香世家,17岁从北京孔德学校毕业,进入中法大学文学系学习,三年后,他担任南京国立戏剧专科学校校长室秘书,同年创造了抗战话剧《凤凰城》,当时只有19岁的他被称为“戏剧神童”。后来去香港拍电影,成了著名导演。1950年,他从香港回到北京,担任北影的导演,接着写剧本,拍电影。
新凤霞早就知道这么个人。她曾在评剧《风雪夜归人》里扮演玉春,这部剧就是吴祖光写的,当时,她以为吴祖光是一位老导演。1951年春天,北京的一次文化会议,两人不期而遇。
吴祖光被邀请在会上发言,新凤霞在台下瞪着大眼仔细打量,她回忆说“他穿着深灰色制服,声音洪亮,语言很风趣,不时引来一阵阵的笑声,会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原来他就是《风雪夜归人》的作者,就是我所尊重和敬仰的吴祖光,我真没想到,他的年纪这么轻”。当时她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会议休息时,老舍将吴祖光拉到了新凤霞休息的房间,要给两人正式介绍一下。吴祖光当然知道名气冲天的新凤霞,不过面对面见真人还是头一回。
吴祖光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美女,顿时晕了。他一进来,新凤霞想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吴祖光忙说不用。新凤霞见吴祖光举止文雅又讲礼貌,对她这个唱戏的也有明显的尊重,她心里很高兴。
吴祖光走过来,蹲在新凤霞的沙发边,仰着脸跟新凤霞说话,他的这一举动,让新凤霞满脸通红,她回忆说“他蹲在我的沙发旁边,两只眼睛看着我,很亲切的笑嘻嘻的,很亲热……当时只感觉到,他真好”。初次见面,为人率直的吴祖光,给新凤霞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可吴祖光跟其他男人不一样,他只偶尔去看她演的戏,并没露出追求她的意思。其实吴祖光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一个戏剧演员,长得这么漂亮,名气还那么大,追求的人又那么多,他心里不可能不犹豫再三,所以老舍跟他说过几次,让他主动去找新凤霞,他都迟迟没表态。
后来反倒是新凤霞有些急了,她回忆说“我当时也是单身人,不少热心人为我介绍对象,但当时我都拒绝了,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吴祖光,可是我的这番心意怎么才能让他知道呢”。
正巧这时《新观察》杂志的主编郁风(郁达夫的侄女),让吴祖光写一篇有关评剧明星新凤霞的报道,吴祖光约她在大栅栏附近一个著名的饭馆泰丰楼见面。
新凤霞自然是高兴赴约,交谈时,新凤霞把自己的身世详详细细做了介绍,从怎么被拐卖,怎么开始学艺,怎么受苦,怎么走到今天等等说了个透,她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吴祖光更了解她。这次谈话后,新凤霞就放出风声说“我要嫁一个人,他得是一名电影导演,而且是34岁的,会写文章,会写话剧,还会写电影的”。这不就是吴祖光嘛?
此后新凤霞想嫁吴祖光的传言四起,但那次采访过后,两人再没见面。吴祖光明显在躲着新凤霞,他说“虽然老舍先生曾经多次介绍,说我们两人是十分理想的一对,但我仍是保持应有的礼貌,老舍让我常去看看她,她自己也表示希望我到后台去看她,但我还是没有主动地看完戏到后台”。
一个月后,他接到新凤霞主动打来的电话,求他给写一份发言稿,他骑上自行车时心里还七上八下,临走还跟同事黄苗子半开玩笑地说“不管是凶是吉,如果我在十一点没回来,你就和郁风去虎坊桥大街×号找我。如果出了事,你们就设法救我。如果出了大事,就打电报到我家里,字不用多,免得你们破费。只四个字就够了,‘祖光夭折’”。其实当时吴祖光心里是很忐忑的。
和新凤霞一见面,两人都有些拘束,只谈了怎么写发言稿,没说其它的。可那一夜,新凤霞失眠了。她回忆说:“那一夜我没有睡好,心里盼望着天快点亮,盼望着吴祖光给我送发言稿来。”
第二天一大早,吴祖光准时来到新凤霞的家,拿出连夜赶写的发言稿给她。认不得几个字的新凤霞不好意思地说:“您能不能念给我听听?”吴祖光开始耐心地读给新凤霞听。新凤霞很快就背了个八九不离十,吴祖光赞她聪明,这句赞美让新凤霞满脸通红,她低着头摆弄手指不做声,吴祖光看着美丽的新凤霞也没了言语。
沉默片刻,新凤霞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新凤霞说:“我演的《刘巧儿》这出戏,您看了吧?”吴祖光说:“看过,真好。”新凤霞说:“前门大街的买卖家,到处都在放巧儿唱的:‘因此我偷偷地就爱上了他……这一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但是吴祖光为人很单纯,一点也不懂她的意思,竟说:“配合宣传婚姻法,这出戏最受欢迎。”新凤霞想:不能失掉这次谈话的机会,应当使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她鼓足勇气对吴祖光说:“我想跟你……说句话……”吴祖光说:“说吧!”新凤霞说:“我想跟你结婚,你愿意不愿意?”
她的大胆告白,吓了吴祖光一大跳,当时脸一下子通红,慌忙站起身在屋子里到处走,就是不敢看新凤霞,犹豫了半天,他才说“让我考虑考虑”。这句话可伤了新凤霞的自尊心,感觉像一盆冷水从心头上倒下来。她立马有些生气道:“你考虑吧,不行就告诉我,我不求着您。”
吴祖光知道自己得罪了她,他何尝不喜欢美丽单纯的新凤霞,他赶紧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结过婚”。新凤霞立刻道:“我知道,您离婚了。”吴祖光一听,在客厅又转了一会儿,突然站住,认真地看着新凤霞说“我要向你的一生负责”。
有关吴祖光第一次婚姻是这样的。他1946年曾与话剧演员吕恩在上海结婚。婚后,两人发现彼此性格差异很大,生活习惯、爱好也不同。吴祖光偏北方人的习惯,喜欢听戏,爱吃面食,好静;吕恩的生活偏向海派,爱吃米饭,喜欢跳舞,属于好动型。诸多的不同产生矛盾,感情也渐渐疏远。1950年吴祖光回北京之前两人友好分手,离婚时卖掉房子的几千块钱,吕恩都给了吴祖光,还花几千块给他买了莱卡相机,说他当导演用得上。
新凤霞听这话暖了心,证明这是可以依靠的男人,她选对了。
吴祖光看到新凤霞胳膊上都是包,就问怎么回事,新凤霞说“蚊子咬的,这儿花多,招蚊子”。吴祖光笑着说“花儿一般都容易招蚊子,希望你不要把我当蚊子”。新凤霞也笑了,邀请吴祖光当晚去看她演的戏。
可是,当晚,吴祖光没有去,新凤霞很伤心,她恨自己不该轻率告白,吓跑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害怕吴祖光看不起她。她满怀着心事回到家,却被眼前的一幕感动了,她的卧室里新挂上了一顶蚊帐!那是吴祖光从香港带回来的,很漂亮的白色珍珠罗蚊帐。吴祖光晚上没去看戏,直接来到新凤霞家,对她家人说“我来帮新凤霞装一顶蚊帐来了”。他带来了锤子、钉子,亲自把蚊帐钉好才走。这一顶蚊帐拉开了霞光之恋。
他们恋爱的消息一传开,立刻受到各方面的阻力。有些领导说“新凤霞是党培养出来的,就应该嫁给我们给介绍的干部,这对她政治上有帮助,吴祖光是香港回来的花花公子,能对她好吗”。这样的声音到处都是。
新凤霞不管,她对自己的爱情与婚姻问题,表现出的是和戏里的刘巧儿一样的坚定,她说“我认为我的选择是对的,我坚持,我认定了的事谁也破坏不了,我结婚不结婚,父母不管我,领导也管不着,台上唱刘巧儿,唱婚姻自由,台下还在婚事上这么不勇敢吗”。面对来自戏剧界的压力,她甚至说“评剧是我的生命,吴祖光是支撑我生命的灵魂,不能两全,我宁要祖光”。这样甘愿牺牲如日中天的事业,来保全爱情的女子实在难得。
她甚至扬言“我要去大栅栏定结婚礼服,要最好、最贵的,我要叫那些反对的人看看我新凤霞。照相馆要给我免费拍结婚照,还有鼓乐队……”
吴祖光听了忙制止,“别出洋相了,你听我的,让郁风替你设计一件旗袍,你别让我跟你一块出洋相,不行!”他秉着一生的名言:不屈为至贵,最富是清贫。并不富裕的吴祖光卖掉了前妻吕恩给买的莱卡相机,开始筹备婚礼。
1951年9月,相识不到半年的吴祖光和新凤霞,在北京南河沿欧美同学会的大院里,以鸡尾酒会、自助餐的形式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结婚那天,新凤霞穿的是郁风亲自设计的一件紫色旗袍,灰色绒背心,黑色半高跟鞋。吴祖光穿一身从香港带回来的蓝色西装、白衬衫、红花领带,男方主婚人是阳翰笙,女方主婚人是欧阳予倩,介绍人是老舍。这一年,吴祖光34岁,新凤霞24岁。
结婚后,作为妻子,新凤霞洗衣做饭,细心照料丈夫的起居,连早晨的牙膏都替他挤好。新凤霞很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台上做戏,台下做人。这是她一生的行为准则。吴祖光送给妻子的礼物是一间大书房,他说“我们先结婚后恋爱”。他开始教她认字、读书。
他们幸福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1957年吴祖光被打成“右派”,去北大荒“思想改造”了三年。领导叫来新凤霞说,只要她跟丈夫离婚,就可以继续唱戏。与吴祖光划清了界线,就算立场坚定,便可以让她入党,政治前途无限云云。新凤霞却说“王宝钏等薛平贵等了十八载,那么我可以等祖光二十八载。祖光是好人,我等他”。就这一句话,她被评剧院内定成了“右派”。她白天挨批斗,打扫卫生,晚上还得去唱戏。
吴祖光“思想改造”结束后终于从北大荒回北京的家。他到家一看,新凤霞领着孩子已经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都贴上“欢迎”的彩纸。夫妻终于团圆了。
到了1966年,“文革”更是一场噩梦。吴祖光、新凤霞身心俱残,遭受连番毒打、侮辱。“文革”结束前夕,新凤霞发高烧还被迫劳动,最终因脑溢血导致偏瘫。
“文革”后的日子里,人们总能见到吴祖光推着轮椅上的新凤霞在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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