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天,因为金老师有事,他让我和同上五年级的阿萍带几个三年级的同学去少年宫见方指导。 下课后,我们两个大女生带着几位小男生就去少年宫了。三年级的同学们是被邀请去应试航模组的。我和阿萍的年龄已过,没份。 航模组不在少年宫那幢西洋宫廷式的大花园洋房里,而是在后面那幢像盒子一样大楼的二楼。我们到的时候,航模室里只有一个个子不高但很壮实的中年人。经自我介绍,他就是航模组的方指导。 在方指导的招呼下,几个男孩在黑板前的一排工作台边坐了下来。我和阿萍则各自在后面一排工作台边找了个位置。 简单地介绍了少年宫和航模组之后,方指导开始一个个点名,点到的孩子要自我介绍一番。我坐在后面,觉得事不关己,就四下打量起航模室来。 两排工作台是航模室的主要家俱。木制的工作台上刀痕累累,胶迹斑斑。房间的一面是一排大窗户,从那里可以一眼望到少年宫的大门。另外三面,除了一块黑板,都是架子。一个有玻璃门的架子里排满了各种实体飞机模型。没门的架子上放满了滑翔机,无线电操纵机……那时我还不知道,我将在这间有一股香蕉水味的房间里度过许多难忘的日子。 “还有谁没点到名?” 方指导用他那十分洪亮的声音把我从开小差的路上拉了回来。 “我们俩。” 阿萍回答道,“我们不在名单上,我们是带他们来的。” “那你们叫什么名字?” 方指导接着问,很显然,他想知道我们是谁。 听说我俩都参加了不久前才举行过的少年航模比赛,主办比赛的方指导让我们也加入了接下去的制作活动。 临走前,方指导拿出了那次航模比赛的花名册,从上面找到了我和阿萍的名字。我们学校是这次比赛的团体总分第二名。三个队员,现在有两个站在他的面前,另外一个是男生阿吉。 没过几天,金老师告诉我们,阿萍,阿吉,我以及三个三年级的小男生被方指导录取了。 (二) 其实是金老师得了航模比赛总分第二名,至少我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那是一个普通的上学日,班主任把我,阿萍和阿吉叫了去,要我们去找金老师。 高个的金老师,腰板笔挺,消瘦的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银白色的头发下戴着一副老酒瓶底似的眼镜。要是他的脸再圆一点,就会让人想叫他动脑筋爷爷。 金老师曾经是个三青团员,现在当然是历史反革命分子了,但他还是在教我们的常识。也许是他那应该被隔离审查的身份,他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校园是由三栋民房组成的,他的办公室在最角落的亭子间里。他的办公室就像一个储藏室,里面永远堆满了教具,地球仪啦,七色板啦,等等。 一到金老师的办公室他就告诉我们,不久要举办一次少年航模比赛,我们三人将代表学校去参加这次比赛。 “航模?那是什么东西?”我们三个都瞪大了眼睛。 见我们一无所知,他指着墙上挂着的模型说:“你们每人就做一个这样的弹射机,一个那样的直升机。我们就参加这两种比赛。” 弹射模型机基本上是由一种很轻的桐木制成。一个机身,两片流线型的机翼,两片垂直的尾翼。机身下面装了一个钩子,是用来钩发射橡筋的。为了平衡,机头上往往加一点橡皮泥。放飞时,用打弹弓的方法把飞机弹出去。如果机身轻,左右,头尾都平衡,发射的角度也对头,那架飞机可在空中飞翔好几分钟,而比赛成绩就是看谁的飞机飞得最久。 直升模型机和概念上的飞机不一样,它更像一个竹蜻蜓。一个竹制的框架,贴上棉花纸,桐木螺旋桨上连着橡筋,橡筋的另一端固定在机身底端。放飞前,先将橡筋用手摇转转紧。放飞时,用橡筋松开的动力带动螺线浆,飞机就像竹蜻蜓一般飞上天。同样,如果放飞成功,直升机可在天上飞好几分钟。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金老师教我们做飞机。说是我们在做飞机,其实更多的时候是我们在看做飞机。 试飞的那天天没亮我们就出发了。到了飞机场,我们要穿过一片有半人多高的乱草地才能到达放飞的跑道。对一个在水泥地上长大的孩子来说,穿草地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我喜欢那种被埋在草里的感觉,多少年了好像都没忘记。 那天,我们在一条真飞机的跑道上学调试,学放飞。周围还有好几组跟我们一样的试飞队伍。 不久我们代表学校参加了比赛,并赢得了名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