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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据说是无限慈爱宽容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不能得到上帝的宽恕——只有以利沙•本•阿乌亚例外，至少拉比犹太教是这样相信的。
说起来，以利沙•本•阿乌亚原是贤哲中的大师级人物，我们介绍过的辩才过人的拉比梅伊尔便是他的弟子，他的律法多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以利沙据说是叛了教，但拉比犹太教历来是允许叛教者回归的，何况上帝慈海无边，怎么会跟一个凡人计较起来没完？究竟以利沙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引得上帝如此愤怒，历来就是一笔糊涂账，大概只有以利沙和上帝知道，而我们知道的已经是结局了。
据说某个周六，以利沙骑着马穿过太巴列的市场，公然亵渎安息日。拉比梅伊尔当时正在经堂解经，听见学生报告，赶快出门看望老师。以利沙见到他，也不下马，边走边问：“你在读哪句经文呢？”拉比梅伊尔跟在马后，回答说“耶和华后来赐福给约伯比先前更多。”暗示以利沙如果浪子回头，便会得到上帝的宽恕。以利沙便问这句《圣经•约伯记》的经文何解，梅伊尔便用了另一句经文回答说：“耶和华赐给他的，比他从前所有的加倍。”以利沙说：“你现在的老师阿奇瓦不会这样解读的，他一定说：耶和华后来赐福给约伯，因为他先前所做的——因为他先前所遵循的律法和所行的善事。”意思是过去决定未来，忏悔毫无必要。
师徒俩就这样一句经文接一句经文地对谈着，一直走到了拉比梅伊尔的安息日界线。原来安息日可以走动，但不能走得太远。以利沙虽然已经离经畔道，对弟子的修为倒依然上心，他对梅伊尔说：“我用马步计算着你走的距离呢，你已经走到安息日边界了，回头吧！”拉比梅伊尔说：“老师，你也回头吧！”以利沙说：‘我不是跟说过吗？我听到过上帝的声音在天幕后喊：“背叛我的孩子们，回头吧，除了那个异类以外。”’
“异类”是以利沙叛教后获得的外号，据说这外号是个妓女送给他的。他叛教的那天是个安息日，经堂的传译员被罗马当局杀害肢解，舌头被一头猪叼去。以利沙不能接受传译金玉良言的舌头落入最肮脏的畜生之口的残酷现实，认为天国正义并不存在，便越轨叛道，跑去找妓女宣淫。不想被妓女认了出来，说：“你不是大贤哲以利沙吗？”以利沙一声不吭，只是掏出一个大罗卜做嫖资。妓女面对他的懵懂无知哭笑不得，只是说：“你可真成了另外一个人（异类）了。”
与此相似的一个故事是：以利沙某个安息日看见有人爬树从鸟巢中，连母鸟带小鸟一起取走，扬长而去；安息日结束后，有个孩子爬树捉鸟，遵循《圣经•申命记》“总要放母，只可取雏，这样你就可以享福，日子得以长久”的诫命，放走了母鸟，下树后却被毒蛇咬死。他由此感觉律法空虚，世间全无正义，遂叛出教门。
不过也有人说他的叛逆并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而是早有思想根源。公元前后，辉煌灿烂的希腊传统给中东地区带来了剧场、建筑、浴室、哲学等等难以抗拒的文明产物，被犹太教这类古老的宗教视为寇仇。那时候学习希腊语都被看作是思想不洁的表现。而以利沙则一向开放，嘴里常常哼着希腊音乐，还有人揭发说他在经堂里假装读经，其实看的是希腊哲学，常常在站起身的时候不小心从袍子里掉出几本“坏书”来。
更有人说他的叛逆从小就埋下了苗头。他出身富贵，之所以投身《托拉》学业，是因为其父在他的生日时候看见解读经文的拉比们身边火光闪闪，由此为了荣耀而让儿子去读经，属于动机不纯；更邪门的则说他的叛逆从娘胎里就带来了，说是他母亲怀孕时没经住烤肉香气的诱惑，吃了两口异教神庙祭祀用的肉，结果这肉在她肚子里兴妖作怪，影响了胎儿以利沙的发育。
以利沙的叛逆大概有他的时代背景。处在罗马帝国残酷镇压犹太教的时代，眼看着自己信仰的上帝对人间暴行毫无反应，由此失去信心的人大概不止以利沙一个。不同的是他是一位律法权威、受人尊敬的大贤哲，由此带来的困惑和愤怒也是可以理解的。而这里真正让人感动的是他的弟子梅伊尔的那份师生情谊：以利沙死后坟上起火，拉比梅伊尔用自己的长袍遮在坟上，宣称“如果上帝不肯救赎你的话，我将救赎你！”大火遂应声而灭。
张平 2012年6月6日 于特拉维夫
原载《中国企业家》2012年第11期，版权所有，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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