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哥华当送货司机(1)
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我在网上发表的第一篇涂鸦,当时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动笔写过什么正经东西了,曾经的创造欲望与文字功力早已经在毕业之后,被社会的风风雨雨给消蚀的七零八落了。那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从早上上班开始,我就心神不定地坐在电脑前不想干活,最后神差鬼使地决定涂鸦一个在温哥华做蓝领的杜撰故事,要知道此前我在网上的发言总共也不超过十次,还是因为有事情要向人求教。感谢卑诗阳光的版主大川将之列为导读,再加上一些网友的捧场,阿唐的故事就这样一篇一篇地涂抹出来,甚至阿唐的笔名也是出自于这篇有关送货的作品。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一 我打了三天的洗衣工
登陆加拿大不久,我准备简历开始找工作。移民加拿大前,已经听说温哥华工作难找,现在方知不是一般的难,尤其是高科技,不能说完全没有,可也是凤毛鳞角。
我定位在电脑技术支持上,居然还有过两次面试,或许是硅谷的一年工作经历赚来的。不过见面一谈就没戏了,其中一次那面试我的人好心的告诉我,先去进修一番语言再来试一试。温哥华不象硅谷,有很多的电脑装配和测试的工作,我在湾区走过的路眼瞅就不行了。
我也曾动过电脑文字处理的主意,如报社,印刷厂,排版小店,中文软件售卖商,除了认识了几个朋友外,一事无成。尤其是我看到一位在售卖自己开发的一个输入法的哥们儿,来温哥华都好几年了,脚上还穿着双早年国内的尼龙袜子,我就知道此路不通,及时打消了自己经商的念头--代理销售中文软件并兼营中文排版服务。
妻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她的通讯领域的软件工程师背景毫无用处,甚至去尝试过软件测试,依然是一无所获。在度过了最初移民的一个月后,夫妻俩同时在求职的航程上搁浅了。
形势比人强,吃饭要紧。望着妻子日渐焦虑的脸色,我一咬牙,来吧,用我阿唐宽厚的肩膀,扛起这家庭生活的重担。
最近几天,我开始在中文报纸上找蓝领工,甭管是餐馆、工厂还是建筑,是工就上。居然也不成,要么嫌你没经验,要么觉得你一个知识分子干不长。最可恨的是,这种工也要先审简历!
如此三番五次,终於在4月底我找到了登陆温哥华后的第一份工作--制衣厂的洗衣工。
这家位於新西敏的制衣厂,有工人上千人,在大温地区规模是前几位的。一进车间,我马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空气中弥漫着千千万万看不见的衣物纤维的碎屑,无孔不入。还好我这人不过敏。
一旁为我引路的工头J笑着说,“慢慢来,过两天就适应了。”他看过我的简历,也用英语和我交谈过,因此对我很客气。
这是一家成衣厂,主要的产品是牛仔裤。北美的制衣厂在来自中国等第三世界国家的产品竞争下,早已是风雨飘摇,所能做到的就是雇佣新移民,拼命压低工人工资,借以降低成本。
我的这份工的薪酬是每小时7元,比6元的最低时薪还高一点。刚刚听到这个数字,我还很得意地对阿唐太说,“瞧,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份工作居然还比最低时薪高!”
车间很大,好几百个工人在忙碌著,大部分人是在车衣,以女工为主,少数工种是裁衣,洗衣,烘干,包装。每个人都低头不语,默默地干着自己手头的活计。人种的分布基本上是亚裔,大陆人,印度人,香港人,越南人,台湾人,还有的看不出是何方人士。
J把我带到一个矮壮的亚裔面前,介绍说是我的工友A,以后我就就和A一起工作。
A是来自菲律宾的移民,操一口比我还烂的英文,我们俩半句对八两,常常要连比带划地加上若干身体语言,才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好在那道洗衣工序,工艺过程实在简单:把牛仔服和磨石一类的东西一起放到洗衣机里,按程序定上时间,机器自动磨洗,然后我们开始整理上一批已经洗好的衣物,放入烘干机烘干,最后取出烘好的衣物,移交给下一道工序。
这活儿可能是所有的工序中最脏最累的,牛仔服蘸饱了水,非常沉重,彼此又纠结在一起,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分开。而且一拨接着一拨,中间的间隙很短,没有多少喘气的时间。
A明显对这份工作很满意,两批活儿的间隙,他对我说,“Good, I like that job!” 说着,晃了晃壮硕的肩膀,两手做了一个抄起衣物的动作,表示很适合他这个壮汉做。
我问A原来在菲律宾做什么工作,他告诉我说是种田的农人。
我听着A的絮叨,默默地干着活,尽量跟上A的进度。心里在想,是啊,A当然是很满足了,从种田的农人到衣厂的洗衣工,也是一个进步了。嗨,管它呢,到一个地方说一个地方的话,干体力活就要象干体力活的样子,过去的辉煌权当作雨打风吹去了。
一个上午,三个半小时,我是一分一秒地数下来的,这一辈子就这一个上午过的慢。临近中午,双手,双臂和腰背酸疼不堪。劳动人民真了不起啊!我心里自嘲着。
期间,J过来看了两眼,见我上手快,干的也很勤力,拍拍我的肩膀,“慢慢来,不要急。明天不要穿这么好的衣物,不然就搞坏了。”
那天,我不过是穿着一个粗布的衬衫,也不是什么好衣服,估计J是没话找话说。
好容易熬到午餐时间,一声铃响,一部分工人放下手里的话儿,拥到餐厅吃饭。工厂人太多,吃饭时间是叉开的,每拨半个小时,吃饭时间不付工资。
吃饭当而,旁边一个港人,问了我两句粤语,我摇摇头表示听不懂。那斯立时来了精神,用国语开始对我说教,“刚来加拿大吧,在大陆没有干过这活吧?!这里是资本主义社会,容不得人偷懒,不象你们大陆那样!。。。”
我实在是累,懒得答理他,头都没有抬,继续吃我的饭。
这哥们儿好像吃定了我,第二天又跑到我身边坐下,又开始给我上课。经过一天半的修炼,我多少有点适应,精神头大了一点。我转过脸,定定地看着那厮说,“Would you please shout up?”
那土老冒估计也是一没有读过书的,呆呆地看着我没有反应。我一笑,“吃饭,吃饭,莫谈国事!”
港人的嘴闭上了。第三天中午没有再过来和我同座授教。不过,那也是我在衣厂里的最后一餐午饭,实际上,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份工作只做了三天。
二 糊里糊涂地当了送货司机
记得那天是51劳动节,是登陆加拿大的第45天,我和妻子一道驾车赶往唐人街见工。昨天一个电话进来,问我有否驾照,然后让我今天去唐人街华夏粮油公司见工,职位是送货司机。
一路上就和妻嘀咕,弄不懂为何要我这新人当司机。司机在蓝领中算是技术工,薪酬通常不错。
华夏粮油公司在唐人街的一角,豁然是一货仓式粮油零售店,很多人在两个极小的窗口前排队交钱,几个鬼一样的瘦弱西人在进进出出帮顾客搬运买好的东西。如果把搬东西的鬼佬换成民工,眼前俨然是一个中国某国营粮店。
踌躇一番,不得要领,看谁也不象管事的。无奈讪讪凑到收银口,对一位开票的大嫂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明来意。大嫂把我转给旁边一位秃顶的中年眼镜男子。
眼镜男用还流利的国语要过我的驾照,抄下资料。然后用广东话唤过一男子,指着我交代了几句什么。又让我跟着那人走。未几,该男子出来唤我一起走。我想大概是出去考考车技,遂交待妻在车内等候。
随此人上了一辆遍体伤痕的3吨箱式货车,由他驾车沿Main街向南。
闲聊几句,知道他是广东人,来了一年多,在华夏粮油作杂工兼铲车司机。广东人秃顶多,他也不例外,我且称他秃广。
我问他,“ 我们这是去哪儿考车?”
秃广奇怪地看看我,”考车?考什么车?我们现在是去货场上货,等一下你就要驾这辆车去送货了!”
天哪,看了看驾照我就走马上任了!天底下恐怕这是蝎子巴巴--毒(独)一份!事后我回忆起华夏粮油是唯一没有看过我简历的。
“来多久了?”秃广问。
“一个多月。”
“不是,我是问你来加拿大多久了?”
“来了一个多月。”
“什么,一个多月?你肯定干不了这一行!”秃广斩钉截铁地说。
还没等我问个清楚就到了货场,秃广扔下我自顾去和先来的人去聊天。
有4辆车已经停在那里,3辆和我的一样,另一辆是1吨的。除了4台车,还有几个落魄的西人闲坐一旁,膀大腰圆,裸露的臂膀上面满是刺青。货场在Grandview Viad上的Sky Train下面,不时有天铁隆隆驶过。
我正在坐在车上发愣,旁边车上的司机跳下来,一个瘦瘦的年轻人上了我的车。
“新来的?我叫小J。”来人热情地伸出手来和我相握,他的手粗糙有力。
小J自我介绍是福建人,来加拿大一年多,在华夏粮油作司机4个月了。看得出,小J是个热心人,忙不迭地给我介绍工作情况。我也趁机跟他熟悉一下车的仪表及前后档位的变速操作。
不一时,眼镜男开车来了,打开货场的门。西人们鱼贯而入,开始装车。
从小J的嘴里,我知道眼镜男是二老板,叫M,大老板B是他兄弟。华夏粮油是家族公司,在店里开票的是老板的老母及太太们。
装车顺序不是先来先装,而是以在公司工作的时间长短来决定。NO.1自从公司成立就一直做起,NO.2是一个红番(印第安人),小J是NO.3,一吨的NO.4原来是NO.3,现在已被小J取代,小J一脸不屑:扑街(该死)!
正说着,二老板M的声音传过来:“阿唐,装车!”真的,俺的这个笔名,就是俺这个香港老板给起的!嘿嘿。
我赶忙下车跑过去,小J也跟了过来。M歉意地对小J说,“他是新来的,照顾一下先装”。说着,递给我一张纸。
我接过来一看,一张普通的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诸如,美心:小油X2;芙蓉阁(4街):金牌X4,大油X6等等。这就是送货单?
还没等看完,装货的鬼佬已经推着小山一样的油车过来了。一板硕大的油桶,每个20KG装,3X12,合共是720KG(当然,这些数据都是后来知道的),一个人就这么推过来了。我才明白为何装货的都是白人或红番,华人还真对付不了。
我正在看着山一样油桶发愣,那鬼佬见我半晌没反应,不耐烦地自顾开始往车上开装。我依然在一旁傻傻地卖呆。
M对我大声吆喝着:“阿唐,点点清楚!”,一边忙着指挥装货:“Thirty five Golden Medal! Fifty small oil!……”。
M那瘪脚的香港英语,我听着极为吃力,那帮鬼佬却清清爽爽,毫不含糊,得令后即奔入后面的仓库,很快,一摞高高的米袋颤颤巍巍地推在送货小车出来了。我一数,12袋,12X20KG,240KG!最让人称奇的是,大多数食品的包装上并无任何英文,这帮人却来去如风,准确无误地在迷宫一般的仓库里把一样一样的货品搬上车。
我大致点验一下,货品有米、油、糖、盐、酱油、醋、味精、粉条、蛤油、香油、各种酱类等等等等,几乎囊括了所有开饭馆所需的东西。其中以米油为最大宗,占7成左右。
随着货品一样一样装上车,车体一点一点沉下去,我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这么多的货要送到什么时候才能送完?
装完货,M走过来,问我是否点清楚。可怜的我连货品名称都没搞清楚,更逞论数量是否对上。硬着头皮,在送货单的复写件上草草签上“阿唐”,心里想着,MMD,反正阿唐也不是我的真名。
M又问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低头又看了一下单子,忽然发现有些饭店只有名字,却没有地址。M拿过去,一边往上面写地址,一边吆喝着鬼佬们装小J的车,一边对我说,“以后做熟了,就不用写地址了”。
接过M递过来的单子,准备上车时,忽然又想起几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又返身找到M。
“什么时候下班?”
“什么时候送完什么时候下班。”
“下班后,车要送回公司吗?”
“开回家,明天中午开回这里交帐,再装下一批货。”
我看看表,2点正,不知道这车货送到什么时候。
上车,打火,D档,踩油,车没有动。再加力,车颤栗一下,开始慢慢起步。我小心翼翼地把车驶出装货区,从肮脏的侧后视镜里,我看到M站在装货口,留神地望着我的方向。
靠,就算我现在撞在道边儿的路灯杆上,你丫也只能看着。
管它哪,先把车开到公司和妻会合再说。一边慢慢地开着车,一边熟悉货车的各种操作,一边前后左右照看着,小心地与其它车保持着距离。不一时回到公司零售店兼总部。
妻焦急地问我为何去如此之久,等听完我的叙述,方才注意到我开过来了一辆硕大的货车(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普通驾照可以开的最大号车),惊得半晌嘴都没有合上。
我当时没有半点犹豫,形势比人强,先试试再说。
先和妻一道查地图,试图排出行车路线。查了一半,发现基本上送货单已按先后顺序排好,依次是,唐人街,Downtown,温哥华至本拿比沿Kingsway一线。
好吧,唐人街先。
温哥华唐人街据说是北美最干净的唐人街,可仍然是我送货遇到的最脏最乱的地方。很多餐馆的Loading Zone都被挪作它用,送货的车只好停在巷后的行车道上,经常是7、8辆首尾相接停在巷后一起下货。如果首尾两车下货时间长,中间的只能等着。堵上个二、三十分钟是常有之事。如果空隙大,就慢慢挤出去。货车的箱体上的密密划痕就是这么来的。
绕唐人街转了一圈,见几辆送货车停在巷后,遂驶入停车。持单绕回到前街,按照门牌号找到门面,穿堂而过,找到后门,再把车尽可能驶近后门,开始下货。
打开后车门,车厢内一片狼藉,原来码好的货品东倒西歪,乱七八糟地混杂在一起。好不容易从中找出货单上的东西,慢慢往车下搬。MMD,实在是重啊!刚才见上货西人一手一个20KG油桶健步如飞,轮到我两手一个还非常吃力,尽管本人还算是一条壮汉。
唐人街餐馆都有地形落差,送货小车最多只能把东西推到后门附近,再用手一样一样搬进去,好在进门不远就是存货处,倒也还算顺利。等我做久了,送遍了所有唐人街餐馆,上三楼,下地下室,才知道第一天送的都是最容易的。老板经验老道,不然我就跑了。
就这样前门,后门,下货,搬货,签单,然后下一家,出奇地顺利。一个多小时就搞定全部唐人街的5家餐馆。
妻已经在车上查好Downtown几家的地址,我没有让她下车,一来小巧的她也帮不上忙,二来中国人面子还挂在脸上,觉得丢一个人的脸已经足够了。
好不容易出了唐人街,拐上Prior街,奔Downtown而去。
上到Dunsmuir街,准备左转时,意外地发现所有的路口似乎都不能左转,无奈只好右转再右转再右转地兜上一圈。好在妻坐在右侧帮忙照看右线的车,有惊无险。后来,Downtown左换线一直是我的噩梦,经常是换不过去而错过路口。
Downtown餐馆的硬体设施好过唐人街,大部分的Loading Zone都可用。妻下车帮忙指挥倒车进入Loading Zone,依然是有惊无险。楼上的餐馆基本有电梯,路也平坦,送货小车可以把货从Loading Zone一直推到餐馆的储藏室。
Downtown的路很多都是单行,往往为此要兜几圈才能到达目的地。好在本人空间方位感甚佳,才不至于迷失。
Downtown餐馆有很多都在Mall里,今天的送货单上就有一家在Pacific Center Mall。
我按照地址,开着车寻找Pacific Cente,周围的路全部是单行线,常常是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可已经开过了,又不能U-TRUN调头回来,右转过去又发现是单行,结果是不停地围着Pacific Center绕同心圆。
兜了若干圈后,终于找到Pacific Center的入口。下车进到Mall里,先在Direction Board上面找到了Food Area,循图几经寻觅,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那家中餐馆。
一个丰腴的广东女孩子接待了我,告诉我Loading Zone的方位,以及本楼层在运货电梯上的标示。我谢了她,急急地赶回车上驾车前往。这个时间街上是不可以随便停车的!警察看到是要开罚单的。
Loading Zone到餐馆路很长,通道曲折迂回,如同迷宫一般,我用送货小车推着三桶20公斤的食用油在空荡荡的通道里走着。这种送货小车的主要用途是用来运纸箱一类物品,并不十分适合运油桶。大桶油一次只能装三桶,小桶一次装4桶,米是8袋左右。上货的西人可以一次运12袋,一来他们高大,可以借助肩膀支撑,二来路程近,三,四十米的距离。这里不行,我不知道要走多远,不敢冒险。
电梯上到地面一层,我按照广东女孩告诉我的方位,几经询问,终於把那三桶油送到目的地。
女孩子是店里雇佣的帮工,二十岁出头,丰满而不失线条,在普遍单薄的广东女孩中,异军突起。她笑着指点我将油桶摆放在储藏室,又推出餐馆里自备的运货车,借给我运送剩下的货,并嘱我留下invoice以便老板点货付钱。
女孩子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温暖着我酸疼的肌体,半日的疲惫一扫而光。
店里运货车较大,适合平地运货。如果用我的小车,这10袋米10桶油要上上下下好几趟,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忙完Downtown,已是5点多了,好在天色尚早,驾车出Downtown奔南而去。经过这几个钟头的洗炼,驾车的感觉好多了,油门收控自如,拐弯也不再轧curb了。只是汗水早已湿透了衣服,粘粘地沾在身上很不舒服。
未几,来到41街夹Granville街十字路口的餐馆。我已经学会直接走后门,绕了一圈很容易地找到了。一条长长的向下的楼梯通往后门,走下去进门一看,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厨子们正忙得不可开交。
“华夏粮油,送货!”
“吊!又是华夏粮油!点解你D always呢间来咯?!落番来,落番来!吊!”
我当时对广东话一窍不通,上文是后来无数大厨骂我越忙越捣乱的话复原的。我知道说的不是好话,管他呢,把货送到要紧,遂陪笑脸问电梯在哪儿。
几个鸟人一阵狂笑,“ 我D已家正等你落钱来修电梯咯!”
压着一肚子火,开始卸货:10袋米,5桶油,酱油调料若干,一样一样搬下车,东西已经送的七七八八了,找起来容易多了,不过一些奇怪的调料仍需要反复核对。
推着6包米,我试图从楼梯上慢慢地一阶一阶往下滑动,在唐人街我看到另一家公司的送货司机就是这么干的。开始还算顺利,喀,喀地一阶一阶移动着,突然,一切好象发生在一瞬间,我感到小车在拖着我飞快地向下冲,还算运气,最后一秒钟我松开了手,车和米翻滚着一直跌落楼梯下,只剩下我傻傻地站在上面,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吊,新手!”大厨探头骂了一句,又回去炒他的菜了。
剩下的东西我是一样一样用手拿下去的。
且送且行,等到了本拿比,天色已然渐黑。
在拐向一家餐馆的后巷时,行驶在斜坡上,忽然感到突驰而来的寂静,接着方向和煞车失灵,货车斜斜地滑向路旁民宅。
我惊出一身冷汗,使出全身力气拼命踩煞车,百忙之中还用上了手闸。车速慢,轻载,货车终于停了下来。
喘息片刻,我意识到发动机死火了。再打火,发动机又隆隆地活了过来。刚把车移向路旁,又死火了。如是者三。
妻在一旁发现了原因:没油了。
Kinsway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到处都是油站,走着过去买了一桶油加上。
等送完最后一家,已经是8点钟了,天色大黑。
驾着货车回到唐人街的公司,妻与我各驾一辆车回高贵林的家。9点到家。
匆匆填饱肚子,开始整理送货单据。
合共12家餐馆,156件大小货品,签字若干,支票若干,现金若干。送货时间6小时,装货半小时,来回路上1小时,折算为工作时间7小时。以每件货品平均18KG,共送货2.8吨。
洗嗽后一头倒在床上,立马就合上了眼睛。堕入梦乡前,我朦朦胧胧想起了,今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阿唐是温哥华的工人阶级了。。。
多少年过去了,驾驶货车送货的第一天里的一幕一幕,现在想起来还是那样清晰,闭上眼睛,浮现在我脑海的是,我千方百计套瓷时,秃广那骄傲的红鼻子头,圆圆的,有几粒硕大毛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