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雷达的小狗儿的禅意生活

我的文章，放在博客，十天半月，也没几个人看；把我家“闪电”——狗狗的名字——的照片，贴在微信。来了一圈捧场的，就和重大节日，各国元首给中国领导人发贺电一样，目不暇接啊。

这是一个人不如狗的时代，这是一个变态的时代。我早有言，中国不是坏，它是变态。但没有办法。谁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我也不会和社会过不去，所以，今天，就专门为我家的狗，写一个短文。

预计，好评如潮——让好评来得更猛烈点儿吧。

她本名闪电——跑步如飞也。一个记性不好的大妈，叫她雷达。闪电和雷达，相关性很强，我们也就认了。

她腿细长，身材瘦削，是一个跑步好手。美国女孩丹尼尔住在我家的时候，看见闪电在屋子里乱窜，就像在草地上飞奔的兔子一样。丹尼尔一遍一遍地重复：她疯了。她飞奔的速度，比人的眼光还快。你看见她在客厅的时候，她早已经跑到卧室床上，撒野打滚了。

她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家里有人的时候，表现得十分积极肯干。门外，凡有风吹草动，她必定率先冲到门口，送上几声吼叫，以示忠于职守。要是家里没人，她就以自保为原则。比如，我在门外、家里没人，她是绝对不出声的。

她是一个战士——遇到她看不上眼的，决不客气。穷追猛打，很有斩尽杀绝的霸气。有时，敌人逃跑了，她还不忘站在高处瞭望，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得胜回朝。

她也是一个胆小鬼——遇到比她凶猛的大狗，老远她就躲了。有一次，我带她在河边玩儿。通常，都是走靠近河岸的小路。那一天，她却早早的顺着远离河岸的人行道，悄悄地前进。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会儿，只见一条金毛雄赳赳地在小路上，走着。我才明白，“闪电”绝不蛮干，知道不是对手，就先溜了。

这是胆小吗？是。但也是智慧。打不过，不是对手，为什么要平白地牺牲呢？平白地牺牲，又有什么价值呢？

她是孤独的。她不知道她的妈妈是谁，她的兄弟姐妹又在哪儿？她只有自己，无论欢乐和悲伤，都是自己扛着。她常常，蹲在一只小板凳上，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呆；她在想什么？她在思念谁？她在想念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吗？我们不知道。但是，她一定有自己的思想，万物有灵，小狗也有。甚至，我一个人在东北旅行时，曾梦见，“闪电”会说话了。这大概就是我的中国梦、最大的中国梦了。

她也是风情万种的——单单，是她睡觉的姿态，就妙不可言，就让所有的语言顿时变得枯燥无味。她，有时是安静的，乖乖地趴着，做自己的美梦；有时，是不安分的，即使在睡梦中，也举着自己的两个手；有时，伸展得老长；有时，又圈在一起，头尾相接。

她是安静的观察者，独自在沙发下面，一动不动，只把脑袋探出来，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对她而言太过复杂的世界；

她也是一个活泼的运动家。她有自己的绝技。她最爱的玩具，是绳球——绳子的一头儿有一个球的那种，和链球类似，只是材质不同。不是铁的，是布的——她来了精神的时候，叼着绳球满地飞奔，突然一甩，绳球就飞了出去。不是向前，而是向她的身后飞去。这是她最high的时刻，也是我们最开心的。我们就给她鼓励，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演。

对于食物的敏感，使她无愧于雷达的名字。我在厨房洗碗，突然拿了一颗红枣，正在思考是否分给她一点的当时，她已经从遥远的卧室，悄悄地来到了我身边。所以，有了闪电之后，再想偷吃点儿好东西，是不可能的。一切，都在闪电的监视之下。哪怕你是吃药片，她也要过来闻一闻。

她会照顾自己，吃完狗粮，第一件事儿，就是喝水。我们为她准备了两个喝水的工具，一个是大水桶，另一个是小水盆，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两个放在一起。不过，她从不低头喝盆里的水，却总是喝大桶里的水。由于她个子不够高，要想喝到桶里的水，只好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虚着，汩汩地喝水。那个姿势，非常优雅。

她也不是只关心内政。对窗外的世界，她也有极大的关注。有时，她蹲在我们家那个视角270度的窗台上，俯瞰小区内的一举一动，并遥望望京之一草一木和春花秋月。如果，门外有风吹草动，比如，放肆的狗交、嘈杂的声响等，她必然责无旁贷地表达自己的意见，表示自己的存在。其立场之明确、气势之磅礴，远胜外交部某某美女发言人。

她很有安全意识，从来不蛮干。她从外面游玩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儿，是洗脚。有时，她累了，也可能是耍赖，就卧在洗手池里养神，不让人给她洗脚。洗手池的曲线，和她圈起来的身体，恰好吻合，倒是一个不错的休息的所在。等到她歇足了，她就站起来，呼叫我们给她洗脚。她从来没有从洗手池直接跳到地面，因为，她觉得高，超出了她跳跃的高度。

她不冒险，她有自知之明。她不认为，她有多大的胆子，地就有多大的产量。

当她预感到危险时，她会寻求帮助，以回避风险。有一次，我带她去荒草湾公园——一个郊野公园，允许带宠物——我坐着，由她在草地上撒野。一会儿，她跳上我在的长凳，再跳到我怀里，坐在我腿上。原来，是一个大金毛要路过，她害怕，就找我庇护。等大金毛走远了，她又跳下去独自撒欢去了。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只大狗，她也如法炮制，再一次找我帮忙。

她没有固定的朋友，却有跨界的密友：鱼——我家养了一池鱼，每次换水，都把鱼儿放在大塑料盆里。此时，她异常忙碌。开始，是一只手，之后，是两只，最后，四脚齐下，下海了。她不是捞鱼，更不是吃鱼，而是逗小鱼玩儿。只要不管她，她整个下午或晚上，都泡在水里，乐在其中，是一只真正的落水狗。

可是，鱼在塑料盆里，毕竟是暂时的。换了水，把鱼重新放回鱼缸之后，她就变得焦躁不安。她围着鱼缸，不停转圈，一会儿踩在板凳上，一会儿跳到沙发上，一会儿又上到长桌上面，总之，尽可能地接近鱼缸、接近鱼，隔着玻璃用爪子使劲儿挠，其态可爱，其情可怜。

她贪吃，食谱和我一样广泛。凡我吃的，几乎没有她不吃的。我也乐意把我所喜欢的所有，和她分享。不过，我的好心并不能换来她的大方。对食物，或者她看上的一切，锱铢不让。想从她嘴里分一杯羹，妄想！去年冬天，我煮了一锅红薯，晾在阳台上，准备做红薯干。不料，被她看上了。她就蹲守在晾红薯的箅子边上，一动不动，即便是阳台上的寒冷，也不能动摇她坚决维护自己的“私有财产”的决心。

一只狗，如此坚定地看护自己的食物，不容他人染指。人，何尝不是如此呢？这就是私有制的好处。要是所有财产都在私人手里，每一份财物都有人坚守，何来动辄上亿、数亿数百亿的巨贪呢？贪腐的一大根源，乃是公有制。坚持公有制不动摇，却反对腐败，也就是逗你玩儿。

她有浅棕色、卷曲的毛发，像一头勇猛的狮子；她身手敏捷，像一只活泼好动的猴子。她安静地思考，像一位智者；她快速地奔跑，是一个高超的运动家。可其实，这只是她的表象，她的内心是一个随遇而安、随遇而乐、不喜不怒、无忧无虑的禅师。

这并非我的杜撰和有意搞什么狗崇拜，我是有根据的。

有一个人，问著名的赵州和尚，说：你吃饭睡觉，我也吃饭睡觉，我和你一样啊。怎么您的修行那么高，近于禅，而我还是一个俗人呢？

赵州和尚问，你是如何吃饭睡觉呢？那人说：我吃饭的时候，想睡；睡觉时，想吃饭；今天回忆昨天，担忧明天。一刻也不闲着。

赵州和尚说：这就对了。我吃饭就吃饭了，睡觉就睡觉了；去了的，不怀念；未来的，不奢望。专注内心，活在当下。这就是禅。

我的狗儿“闪电”，就是这个样子的。她高兴便高兴了，愤怒便愤怒了；吃，就专心地吃；睡，就毫无顾忌地睡。没有装腔作势，没有虚情假意；要怎样，便怎样；本于内心，随顺自然——这不就是禅意的生活！

所以，狗近于禅。狗，也是有佛性的。

狗，可以禅意地生活！我，为什么不呢？我要向“闪电”学习，学习她的禅性，并在生活中实现禅的本意。

2014年8月23日星期六，15：30

北京望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