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葉琳和航航的新生活開始了。 航航在新的學校適應得很快，春陽曾經辯解道，好學區也會有霸凌之事。葉琳開始也有擔憂，所幸的是這所學校的孩子們並沒有這個現象。航航交了兩個新朋友，他因着惦記他的朋友，變得非常期盼去學校。葉琳見此，如釋重負，媽媽的心裡，兒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瑪麗的房子在裝修後以三十一萬五千的價格賣掉了，她聽說葉琳因為房子的事跟老公分居了，倒是對她態度又緩和了，還跟她說，那天她說話也有點過。以你老公這種性格，你一定要管賬，只要掌握家裡的財務大權就行了，分居離婚倒也不至於。 當初搬出來雖然是意氣用事，葉琳突然過起單身母親的生活，也是有一段適應的過程。她也有想念春陽的時候，也有想起春陽種種好處的時候，也有感到辛苦和寂寞的時候，但是每當看見航航開開心心地去上學，她還是覺得一切都值了。 春陽每個周末都會過來，最初只是帶航航去看電影或者去遊樂園，晚上吃了麥當勞就送航航回家。葉琳本來覺得在那個小公寓裡壓抑得喘不過氣了，搬出來後心情寬鬆了許多，雖然依舊對春陽有怨氣，但也不像前段時間那麼冷若冰霜了，漸漸春陽就在周末買了菜過來，像以往那樣給全家做一頓晚餐。 秋去冬來，聖誕節快到了，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在自家門口草坪上，費盡心思布置各種美奐美侖的燈飾，威爾和莉莉安也不例外。他們家門前有一棵高大的松樹，枝繁葉茂。周末的下午，威爾站在梯子上，吃力地往松樹上掛燈飾，莉莉安撫着梯子說：“小心啊，你的年紀越來越大，這棵樹卻是越長越高了。” 恰好春陽又來看航航，他見此情景，當即就上前說：“我來掛吧。我是葉琳的丈夫。” 春陽利索地爬上梯子，將燈飾繞着大松樹一圈一圈地圍了起來，最後在樹頂上放上一顆金色的大星星。威爾摁下燈飾開關，燈光熠熠閃亮，璀璨奪目。 莉莉安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春陽，待到春陽從梯子下來，她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威爾也說：“看着面熟。。。”忽然他一拍腦袋，大聲地說：”一年前，在90號公路，你幫我們換輪胎。。。” 莉莉安也恍然大悟地說：“對對對，你就是那個好心人呢！” 一年前，威爾和莉莉安行駛在90號公路上，忽然就爆胎了。威爾將車子小心地開到路沿，他從後車箱取出備用胎和千斤頂，準備換胎。不知是他的千斤頂不好使，還是他大病初癒氣力不夠，無論他怎樣使勁，車子紋絲不動。 威爾累得氣喘吁吁，力不從心，莉莉安來幫忙，也絲毫沒用。暮色四合，街燈初上，兩人正在焦灼之時，一輛車子在他們後面停了下來。一位戴着黑色鏡框的亞裔年輕人走了過來，他問了下情況，二話不說，就從自己的車裡取出千斤頂。他看見威爾虛弱的樣子，讓他在邊上休息，他獨自一人，臉色憋得通紅，用盡全力終於將車子頂了起來。卸輪胎、擰螺絲、裝輪胎，他忙得滿頭大汗，雙手油污，終於把輪胎換好。威爾和莉莉安連聲道謝，莉莉安問他的名字和地址時，他笑笑說：“一點小忙，不足掛齒。”說完，轉身就走了。 “原來是你啊，真是一個好心人，上次是，今天又是，進來坐一會吧。”威爾和莉莉安熱情地邀請道。 春陽進去小坐了一會，寒暄了幾句。莉莉安問他：“我看你跟葉琳都是很好的人，為什麼會分居啊？葉琳跟我提過一嘴，我也沒好意思細問，總以為她丈夫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可是今天看見是你，就想着不會啊。。。” 春陽跟莉莉安大致說了借錢給人治病導致買房告吹的事，他說：“我是不應該不跟葉琳商量就借錢給別人，是我錯了，我現在正在努力爭取跟葉琳複合。” 莉莉安感慨地說：“原來是這樣，你真正是一個好人啊，不過我也理解葉琳為什麼生氣。。。” 春陽記掛着老婆兒子，一會就告辭了。他敲門的時候，葉琳正在跟航航做中文學校的作業。這個社區中國虎媽不少，葉琳覺得自己不至於是虎媽，但也不能讓航航太落後了，她給航航報了中文課和小提琴課。 航航一見到爸爸，就張着雙臂蹦蹦跳跳地迎了過來，春陽一把抱起兒子親了一口。外面天氣不錯，冬日的陽光依舊很溫暖。春陽跟葉琳說，他先帶着兒子去社區的Playground，回來再寫作業。航航一聽去Playground就很興奮，尤其是和爸爸一起，爸爸會給他把鞦韆盪得高高的，如飛起來一般。 夕陽西下的時候，春陽帶着航航回來了。葉琳招呼航航繼續寫作業，春陽開始在廚房做晚餐。 葉琳抬眼看見春陽在廚房忙來忙去的背影，厚實寬廣，專心致志，一刀一刀地細切，一勺一鏟地煎炒，往昔的溫暖又襲上心頭。 女人在吵架生氣時往往會把丈夫貶得一錢不值，但是真的要失去時又會念起丈夫的好處來。葉琳這些日子也有反思，雖然她認為搬出來是正確的決定，可是跟春陽的關係如何處理，她一直猶豫不決。她也跟閨蜜朋友聊過心事，她對於春陽依舊有依戀、有感情，而且春陽是個好人，這一點無容置疑。可是跟這樣的好人生活在一起，可能是一件很累的事，因為他常常會把別人置於自己之上，也會把別人置於家人之上。 春陽招呼大家吃飯，他做了糖醋排骨，清蒸龍利，耗油芥蘭，依次依然是老婆愛吃的，兒子愛吃的，營養需要的。 “我最近學會做糖醋排骨不油炸，而是先把排骨煮熟的做法，營養衛生，你吃吃，是不是也一樣好吃？” 因為葉琳說在這兒不同於公寓，做菜不能油煙太多，春陽倒也是有心了。葉琳嘗了一口，依舊酸甜可口。 吃罷晚飯，航航又去看《獅子王》了。春陽給自己和葉琳泡了一杯綠茶，坐下來說：“朱宏找到工作了，楊麗情況也比較穩定了。他聽說你因為借錢的事生氣分居，心裡非常故意不過去，他說會儘快把錢還給我們。” 葉琳心裡略感慰籍，嘴上卻說：“反正我們現在分開了，他借的還的都是你的錢。” 春陽說：“馬上就要過聖誕節了，我不想再跟你們分開了。這兩個月你也學會管賬了，以後錢都歸你管，我做任何事都儘量先跟你商量，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春陽看着葉琳，聲音不大但非常真切地說：“我真的非常想念你們，想念你，我們複合好不好？” 葉琳咬着唇角，沒有說話。 這個單間很小，房東只允許住兩個人，三個人住哪裡去？春陽這樣的性格，以後會不會又為了別人把家人的利益犧牲了？...... 葉琳依舊在猶豫中，恰在這時，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葉琳打開門，發現是莉莉安。 莉莉安說：“本來威爾也要一起過來的，我叫他別來了，這樣我們可以說中文。” 葉琳和春陽都笑了。 莉莉安坐下來，開門見山地跟他們說：“剛剛聽春陽說了你們的事。。。” 葉琳瞪了春陽一眼，心裡奇怪怎麼春陽會跟莉莉安說這些。 莉莉安見狀就解釋道：“剛剛我們在門口掛燈飾，春陽看見了就來幫我們，然後我們就聊了一會，發覺春陽以前還幫我們換過輪胎，那天多虧他了。” “哦。”葉琳點點頭，春陽一向助人為樂，被他幫助過的人也是不計其數。也許莉莉安就是那個春陽幫忙換胎錯過去幼兒園接航航的人？ 莉莉安接着又說：“我跟威爾商量了一下，我們有個出租房，也是一個三臥兩衛半的連棟屋，十年新，也在這個學區，現在的租客租到年底，之後我們可以以二十九萬的價格賣給你們，這樣是不是可以解決你們的問題了？” “二十九萬，百分之二十是五萬八千，我們還是差錢。”春陽數學腦子算得特別快。 “沒關係，你們不夠的部分，我們可以先借你們。” “那。。。真的是太感謝你們了！”春陽滿臉是驚喜和感激。 莉莉安看着春陽說：“不用謝。你幫了我們那麼多，這是你應得的。” 春陽興奮地對葉琳說：“你的房子夢這次是真的可以實現了！” “真的嗎？”這意外的從天而降的大餡餅砸得葉琳有點懵。 莉莉安對葉琳說：“春陽真是一個非常好的人，他以前幫我們換輪胎，今天又幫我們掛燈飾，這種事情他可能做過無數也沒當回事，可是對於別人真是非常重要的幫助。這樣的人太難得，應該得到好的回報。” 葉琳終於回過神來，因為春陽曾經熱心幫助過莉莉安夫婦，所以他們如今也願意對春陽和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她的房子夢在不經意之間又變得近在咫尺，被春陽破滅的夢又因為春陽而重現。真是世事難料，因果輪迴，緣去緣來，夢滅夢生。 “幫助別人的時候，可能會損害到家人的利益，但更多地應該是在為家人積福。好人必須有好報！”莉莉安又語重心長地說。 葉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莉莉安臨走前，拉着葉琳的手，在她耳邊悄悄地說：“春陽是一塊金子，你可不要錯失了。” 葉琳的眼睛看向春陽，他也正深深地望着葉琳。他朝葉琳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牙齒，還是雲開日出、陽光燦爛的感覺，葉琳也緩緩地綻出一個微笑，一如當年。 一個月後，葉琳和春陽一家人喜氣洋洋地搬入了他們在美國擁有的第一個房子，坐南朝北，大落地窗，陽光從玻璃窗長驅直入，暖洋洋地落在地板上、棉被上、相框上，相框裡一家三口的笑容跟陽光一樣燦爛。 《完》 《世界日報》8/11/2022起連載 前篇：https://blog.creaders.net/u/31546/202301/45379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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