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性暴躁,以街头斗殴进监狱为家常便饭。 他流连妓院酒肆,与地痞流氓无异,又不时传出与男模特的同性丑闻。 他是个杀人犯,被缺席审判为死刑,一生的最后四年在逃亡中渡过。 他父母早亡,13岁被哥哥送去当一个画家的学徒。22岁只身来到罗马,一贫如洗,“无望无惧”是他当时流浪街头的座右铭。 但他的才华很快被红衣主教法兰西斯科·马利亚·德蒙特所赏识,并邀请他住进自己的宫殿。29岁在受邀为教堂所画《圣马太殉难》和《圣马太蒙召》后,立刻引起轰动,从此声名远扬,却又更加放纵沉沦,他在画坛上的敌人也与日增多。 1606年所画《圣母之死》被教会退回,遭此挫折,狂性大发而终酿大祸,在一次决斗中杀死他人,惶恐出逃到教廷无法管辖的那不勒斯。 后为逃避罪行,他成为圣约翰骑士团的一员,仅一个月后以“一个可憎的堕落的团员”的名义被驱逐出骑士团,再次开始流亡生涯。最终等来教皇侄子的特赦令的消息,却又在谜团之中结束了39岁的生命,他的尸体无处可寻。 他就是意大利划时代的画家卡拉瓦乔(Michelangelo Merisi detto il Caravaggio,1571—1610年),他既是文艺复兴时代的最后一位大师,又是开启巴洛克时代的第一位大师。 他的现实主义风格在当时掀起一场艺术革命,它的影响力可直溯至十九世纪的库尔贝。当时画坛一味追求优美,而卡拉瓦乔却以写实为一生的特点,崇尚自然的物理状态,决不故意美化,例如真实画出枯萎的水果和有蛀洞的叶子,细致刻画圣母死亡之时浮肿的双腿,活灵活现世俗市井小民的面貌。 卡拉瓦乔最擅长运用“明暗对照法”,后代大师伦勃朗深受其影响。文艺复兴以来的画家多寻求光线的匀称之美,而卡拉瓦乔却以夸张强烈的光线集中在主人公身上,而让其它的画面处于昏暗的阴影之中,从而造成类似舞台戏剧的冲突氛围。 卡拉瓦乔的宗教画非同凡响,它们震撼的冲击力源自何处,难道一个犯罪成性的人能画出如此的境界。 卡拉瓦乔秉承“圣徒本就是凡人”的理念,赋予圣徒们庶民的形象,颠覆了长久以来宗教人物笼罩在神圣光环之下的面目,无知粗鲁的小民才是圣徒的本来面目,罪人才是世间万民的底相,因此他常以妓女和平民为原型创作宗教画。 卡拉瓦乔深知自己的罪性,他在黑暗中寻找赎罪的亮光,他画的其实是罪人而非圣人。“我的画不是让人凝视观赏的,而是让人深切体认的。”只有画的灵魂反照出自己的罪性,才会撼动他人认知上的共鸣。 《圣马太蒙召》是卡拉瓦乔震惊社会的成名作,光线的明暗对照出神入化地展现耶稣呼召马太的神圣一刻,耶稣并没站在万丈光芒之中,而是永生的光线顺着耶稣的手指照耀在税吏马太的身上,马太一边惊讶地问:是我吗,一边两眼望着耶稣接受了他的呼召。光线神奇地使一个罪人瞬间变成了圣人。 “要喜欢卡拉瓦乔,我们得学会接受一个前提:天使与恶魔,性,暴力与上帝,可轻易却也不平静地并存在同一个戏剧场面,同一幅画,同一个画家身上。” 正是卡拉瓦乔的反叛不羁,厮混在社会底层,对宗教的向往,都使他的宗教画独树一帜。尤其在他被通缉逃亡的四年内,更因自己心灵上的不安而找寻宗教慰藉,创作出一系列旷世杰作。 《大卫和歌利亚的头颅》取自圣经题材,一般认为是卡拉瓦乔的最后作品之一,是为了献给掌握生死审判大权的教皇的侄子。 令人吃惊的是歌利亚的头颅就是画家本人的自画像,狰狞丑恶的形象表达了画家的自我谴责,这象征着卡拉瓦乔的赎罪心态,希望以画中虚幻的自戕换取现世的赦免。也象征着性格狂妄乖戾的少年卡拉瓦乔杀死了成年后的卡拉瓦乔,可谓前因种下了后果。正如在大卫的剑上刻着拉丁文:谦卑战胜骄傲,算是卡拉瓦乔的宗教体验。 2005年,西班牙巴塞罗纳展出卡拉瓦乔的画作,邀请古大提琴之神Jordi Savall配合音乐演出。Jordi Savall采用当时的主题以及路易吉.罗西的《哀歌》,以巴萨加里亚舞曲和组曲的精神向画家致敬,共为七幅名画配乐,以古乐配古画,实为一段佳话。 2010年,卡拉瓦乔死后400年,科学家称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在意大利Tuscany找到五块他的骸骨,并发现骸骨中含铅过高,推论卡拉瓦乔因颜料中含铅而中毒,最后并发感染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