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L应该是95年离圣诞节还有几天的那个星期六去逝的. 我当时在国内的一个研究所里工作,小L比我晚一年加入.他高高的个子,皮肤很白皙,长得还算帅.他一来,隋姐就开始撮合我们两个人,但是当时我根本就没那心.转年到了春节,室里大扫除时,先把桌椅堆放在走廊上.扫除后往办公室里搬桌椅时,隋姐又出馊主意,要把我的桌子与小L的桌面对面地摆放.同事们起哄喊同意,我是坚决不同意,一个人拉着我的桌子往我原先的位置去.我喜欢看风景,所以桌子一直放在窗前.但是隋姐与两个同事阻挡我,拉着我的桌子往小L的桌前拉.正在僵持时,只见小L笑嘻嘻地加入,于是他们四人一起把我的桌子与小L的桌子面对面地放到了一起.我想拉回,但是回头看看,另一位窥视我的风水宝地许久的男同事,已经笑咪咪地端坐那里了.况且我也给想大家看看,并非距离近就会有感情,所以就不再坚持移动我的桌子了. 其实那时,是从内心里不认同小L的,确切地说是不认同小L的所思所为.大概是因为觉得小L从思想里往外的懒。当时正是九十年代初,国内经济一片萧条.但是并不代表着年轻人没有思想,没有理想.那时隋姐经常带领几个同事躲在工具房里打牌,小L就是其中一个.与小L桌对桌时,很多时候不愿意抬头:为了避免看到他的表情。他的眼皮永远耷拉着,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经常上班时间练气功,后来不练气功了,就开始练习吹箫,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箫的声音那么地凄凉与具有很强的穿透力。与他对桌一年后我调往其它科室。只记得调走前,隋姐总是批评他的皮肤越来越白:'你看你的皮肤比小女孩儿还白,你应该多往外跑跑,别老待在办公室里。'确实,小L晚上连宿舍都不回,等大家都走后,排几个椅子,睡在办公室里.从大学起,我就有个习惯,把读到的名词佳句及喜欢的歌词歌谱,或者自己的心得都写在一个本子里。调到新科室后,有一次翻看这个本子,不知道小L什么时候在里面写了二首诗及抄了三个歌谱。心里颇有不喜欢,但是只能沉默不去理会。 我走后不到半年,所里决定暂停我原来科室的研究项目.所有人员都补充到其它项目,只有小L一个人不走,他自己要求做留守.再不久,就听说他的大学女同学来了,两人一起住在那个科室的库房里.两人曾因毕业分配不到一起而分手,最后女方放弃了工作,来到了小L的身边. 有的时候偶尔会在所里见到小L,仍是一副无精打彩面色苍白的模样.大概是95年秋,我所在的科室缺少一种工具,于是我返回原科室去拿。当时虽然已入秋,但是天气还是相当暖和。进到办公室发现小L把几个椅子排成一排,他整个人半躺在上面,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我问他是否生病,他否认。找到我要的工具后,我往外走时,小L伸出手把毯子往上提,我突然发现他胳膊裸露处有几块大大的淤青块。我以为是撞的,就吃惊地问他怎么撞出了那么多的淤青来。他的两只手轮流把两个袖口往上挽了挽再让我看,更加吃惊,因为两个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的的这种淤青。忙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他不知道。我问他有没有去医院,他说不用。我问他女朋友呢?他说去上班了。我建议他不要大意,趁早去医院。他点头说了句好后,我就走了。一个月后,也就是大概十一月底吧,突然传出小L住院了,是白血病,而且一入院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我这才又想起他胳膊上的淤青来,有些恨自己人情太薄. 约了同事一起到医院看他,只见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发青.他的女朋友在旁边照顾着.走出病房后竟然碰到我的一位高中同学,他也来看小L,原来他俩竟然是大学同学.没聊几句,同学的话就又让我吃惊不少.原来小L早在大学时就已经得了白血病,只不过经过治疗及练气功,各项指标又恢复到正常范围内.原来这是他一直无精打采及初来时一直练气功的原因.可他为什么不把气功坚持下去呢? 接着就是那个星期六,本来打算去医院看小L,也跟家里打好招呼我要用自行车.但是下了楼才发现两辆自行车全让我父母骑走了.因为没有直通的公车,除非走着去,所以就打算延到下个星期再说.谁知星期一一上班就被告知小L就是在星期六过逝了.我内心极度不安,又一次强烈地谴责自己太不顾人情.据说小L的女友非常伤心,坚持亲送小L的骨灰回小L的老家.但是据陪同的同事说,小L的妈妈却骂了这个女孩一路.因为小L的妈妈说,医生曾说过小L的体质不适合结婚. 小L去世的最初一段时间,我从内心里拒绝去想起这个人,因为我认为是他主动放弃.拒绝想到他,是本能地认为我没有资格去指点他人的人生.他进所也就三年,甚至连话也没有多说过. 有时偶尔会想到小L的女朋友,感觉是糊涂到一起去的两个人.幸亏有两个人的感情,否则她的所做所为有多少被粘上不值.要么不去选择一个病人,要么就应该更积极面对呀,即使不为自己,也应该为了不负当初为了这份感情而放弃一切的举动呀.尤其是当小L已经出现病症了,多多少少也应该是另一种反应呀.曾经有个女同事,向我感叹小L女朋友的痴情,小L发病到去逝,她一直陪在身边.而我内心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对任何当时的同事说起过,那许多早就在小L去世前一个月就已出现在他胳膊上的淤青.我也没有对别人谈起过我与我高中同学的那段谈话. 比生命长短更重要的是,如何在生命的进行式中体味或找寻自己人生的价植.用一句很通俗的话说,就是选择一种活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