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房有两扇窗,书桌临窗而放。 每天,我在书桌前工作、写字、追剧,时不时地我会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个大草坪,茵茵绿草覆盖了缓缓向上的斜坡。 草坪的尽头是一道矮篱笆,篱笆的另一边有一个童话世界般的红房子马廐,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偶尔会有几匹马在阳光下散步。 草坪的左侧是一片小树林,布满了高高低低的树和灌木丛,右侧是邻居家的房子和花树。 草坪很大,连接了我家的后院、公共区域和邻居家的侧院。 除了轰隆隆开着锄草机的园丁,很少有人从草坪经过。 小动物们倒是经常光临,出现最多的是鹿和加拿大鹅。 鹿通常是从左侧的小树林里窜出来的,黄茸茸的身子,黝黑闪亮的圆眼,悠然地在草坪散步,一会儿又跳跃着不见了。 记得有一个雨后的黄昏,月亮还没有出来,天空是灰沉沉的雨云,夕阳顽强地从灰云的缝隙中露出几缕阳光,被阳光照到的地方格外耀眼。 从窗口望出去,看见大片草地都笼罩在灰云的阴影里,唯有靠近篱禭的一小片草地,夕阳的余辉落下一道极其璀璨的光芒,一只小鹿在光影中静静吃草,阳光洒在小鹿身上,通身金黄闪亮,美得犹如神祇。 加拿大鹅总是在不经意间飞落草坪,有着褐色的羽毛、黑色的头颈、雪白的脸颈。 有时候会一大群栖息在我家后院,也有一段时间,每天有两只加拿大鹅在草坪流连。 一只鹅昂首挺胸,四处巡视,另一只鹅则伸长了脖子,在草丛中全神贯注地觅食。 本来我也无从判断每天来的是同样的两只鹅,但它们一直是这样不变的姿势,也是甚为有趣。 想来也许一只鹅是守护的母亲,另一只是贪吃的小鹅。 加拿大鹅也叫灰雁。 秋天的时候,大雁排成人字形,一群群地从我家的上空飞过,那雁叫声声听着悲凉、悠长、空灵。 除了大雁,还有各式各样的小鸟光顾我家后院。 夏日的傍晚推开窗户,鸟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开音乐会,有的欢快啾啾,有的婉转圆润,有的悠扬高亢。 从远处看这些小鸟和麻雀相似,偶尔有小鸟停在窗台下的栏杆上,才发觉有的小鸟背上有着漂亮的蓝羽,有的冠上有着明亮的红色,各有不同的惊艳之处。 小鹿、大雁和小鸟都是美丽的小动物,有一次我却在窗口看见一只狼。 当那有着稠密的毛发、锐利的瞳孔和长长的鼻子的面孔出现在离窗子一丈远的时候,我大吃一惊。 我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我在影视剧里见到过的狼。 这只狼倏忽间便消失在了小树林里,而我却心惊难平,我们这儿居然会有狼? 后来我了解到这是一种北美常见的郊狼,跟人类在城市共存。 每天从窗口看见最多的是蓝天白云、扶摇翱翔的灰雁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小树林的树木是野生的,一蓬一蓬杂乱生长,有几棵参天大树,向着天空开枝散叶。 邻居家的花树整齐漂亮,亭亭矗立,叶子嫩绿而茂盛。 春夏的时候,草坪青翠欲滴,树木葱茏葳蕤,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 到了秋天,树叶在苍翠中渐渐显露出黄色、橙色和红色,这些颜色如水蜿蜒地浸润着每一片树叶、每一棵秋树。 待到漫山遍野被秋色渗透,就到了秋天最美的时分,层层叠叠的颜色点亮了整个世界,斑斓如锦,璀灿辉煌。 辉煌的尽头是萧瑟,冬天的时候,枯叶落尽,枝头荒凉,在蓝天的背景下,光秃秃的树枝仿佛是无数向上伸展的细细的手。 然而冬天也有丰盈美丽的时分,那就是下雪的时候。 大雪把一切都掩埋了,到处都是雪白一片,房子、篱笆、树丛都堆上了厚厚的积雪。 本来乏味的枯干的的树枝挂上晶莹的雪,瞬间变得生动起来,琼枝玉树一般。 那一片纯白无污的雪地,宛如初生的婴儿,那么新,那么匀整,那么完美, 整个世界洁白无瑕、静谧安宁,仿佛是不染一丝尘埃的童话世界。 打破这一片静谧的,是坐着大圆盘从斜坡滑雪的孩子们和在雪地上跳跃而过的小鹿们。 窗口的风景一年四季各有不同,最美当数初春之时。 此时的风柔柔的,褪去了昔日的寒意。 阳光暖暖的,却一点也不灼人。 满目是清新的嫩绿,烟纱轻雾一般。 窗前的花树,一棵一棵地开花了。 从窗口望出去,看见一幅如画的景色:一匹黑色的瘦马和一颗开花的树。 花若云霞,满目灿烂,光华四射。 树下的马,精峻瘦峭,摇着尾巴专心致志嚼草。 在漫长的冬日后,看见如此明媚的景色,让人心生感动。 在家工作数年,尤其是在疫情期间,宅家成为常态,好在有窗口这一方世界,大自然送来变幻无穷的美丽。 《世界日报》副刊2023年10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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