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小黃毛”(四)
前兩天看了電影《匆匆那年》, 忽然覺得女主人公方茴(演員:倪妮)在中學階段的形象很接近當年的小黃毛。
(倪妮在影片《匆匆那年》中飾演的方茴)
清純、甜美相像之外,小黃毛(劉慧敏)更多了些潑辣和率真。那時候的青年人,比起《匆匆那年》中的紅男綠女,生活可要艱苦、單調多多了。也正因為此,小黃毛的清新形象和友好待人的態度才在我們幾個哥們兒荒漠般的生活中流入了一股清泉。
貝德魯是最為眼巴巴地期待抱得美人歸的,也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蔫人;我是最願意保持現狀的閨蜜;小民是個善於行動、敢想敢幹的漢子,這下面的動向其實是再簡單不過了。小民和黃毛兒間持續升溫,兩人同時回京休息的次數見多(總要有見過雙方家長的禮數吧)。這邊兒的貝德魯則不斷借酒澆愁,礙着哥們兒的情面也不能說什麼。我則裝聾作啞,仍然把多數業餘時間用在自學英語上。
突然有一天,我們是要上夜班的,但是在下午的休息時間中得到駭人的消息:小民被保衛組的人抓了起來,暴打了一頓!稍後,衣冠不整、額頭流血的小民回到了宿舍。他怒氣沖沖的說:“保衛組憑什麼打人?自由戀愛沒犯法!”原來,保衛組是以小民和黃毛單獨在一室並有(戀人間的)親昵動作為由,把小民打了一頓。小民事後向我們敘述,拷打時的問題包括:兩人獨處一室時,男方有沒有去碰觸女方的私處?我當時被小民腦袋上的大包和鮮血嚇到了,不知說什麼好;貝德魯也不吭聲,只有小民像頭暴怒的獅子,沒有一絲懼色,只是口口聲聲要依據憲法去告保衛組。(1970年後,廠里有普及新憲法的活動,人們有了些對於憲法和權益的說法。)我清楚,保衛組的後面是車間和廠子的領導;毆打小民是對黃毛拒不接受潛規則而執意與男工戀愛的報復。說實話,我覺得雞蛋碰不過石頭,先自膽怯了,不敢替小民和黃毛打抱不平。
再後來,小民和黃毛乾脆去領了結婚證。雖然廠子號召青年工人晚婚(二十七、八歲之後),可是婚姻法卻沒有如此硬性的規定,所以當時二十一、二歲上的兩位戀人,正式地結為夫妻,在工廠西邊的職工宿舍申請到了一間房,搬過去過日子了。回頭看,要沒有保衛組的介入,兩人的結合要推遲不少年的,其中有何變故也未可知。
時光匆匆,文革結束後的1978年,我被北師大英語系錄取。一天,在騎車上學的路上,在紅燈前等燈變綠的工夫,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我,卻四下看不到喊我的人影。正納悶兒,路邊的溝里伸出一把鐵杴,然後有人摘下了安全帽,探出了腦袋。這時我才看清是灰頭土臉的小民。原來他托關係調到了民政局,負責下水道修復、挖溝填溝之類的“大城市”工作了!
後來,我在出國前到小民、黃毛處看望過一次。黃毛為小民生了個大胖小子,還是笑眯眯的喜慶樣子。不知怎的,我總想起貝德魯幽怨的眼神,因為我知道老貝比小民用情要深,小民得到黃毛不過是他敢於動手在先罷了。可是話說回來,如果貝德魯是成功追求到黃毛的人,保衛組那頓暴打,會不會輪到這個腿腳不便的人身上呢?
時過境遷,如果一切正常發展的話,小民和黃毛的兒子都該是奔四十的人了,他們做祖父母也應該有年頭兒了。貝德魯與我一直保持着聯繫—不知是不是那段傷心史所致,他至今未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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