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代發我的高中同學，我的學長，陪伴他患老年痴呆病愛妻五年的漫長紀實

《不願使用的名片》                                        

—— 一個陪護老年痴呆病人的手記之五

陪伴老痴病人的責任遠沒有那麼簡單，除了精神上的緊跟，還得隨時警惕她不定的行蹤！

即便在家裡，她也不會完全聽你預設的安排，她活動在自己的行程里，到處轉悠，漂浮不定。一會兒溜到廚房，低頭看看灶上有沒有關火？她最怕的是火災。一會兒串到門邊，用手板板門柄，看看門關上沒有？沒鎖卡子的她要補上。她擔心小偷進屋偷東西，你告訴她，現在幾乎沒小偷進屋盜竊了！錢都存銀行里。她始終聽不進去，每天照常我行我素。按她自己的“習慣”周而復始的巡視。

唯一願意聽安排的就是彈琴。只要你能陪她唱，她就會一直彈個不停。只是要隨時給她提示歌名並起音，否則她會原地打轉地彈一首歌而樂次不疲。我盡力唱，直到嗓子乾渴為止，這樣既可以避免她到處轉悠，不小心跌倒，更重要的是能活動她的手臂，尤其是促進大腦的血液循環，從而達到延緩老痴病人衰老的目的。

但是，“春風關不住”，“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何況她以前就是個愛好廣泛的人，特別喜歡運動，喜歡旅遊。即便去年股骨骨折，內固定手術恢復後 ，每天上下午就要出去走動一次，每次基本上都是四五千步，一天下來就有近萬步左右，連醫生也驚訝，沒轍，在家裡她根本呆不住！

且不說走如此遠的距離對身體的好壞？單就行走的安全就頗傷腦筋！一是她眼疾嚴重，黃斑，眼底出血，白內障，高度近視1800多度，極易摔倒撞倒；二是街上，商超人多，稍不小心就可能讓她走丟，既是你約定讓她在哪兒等，她完全可能轉身就忘了，就擅自行動，這是最傷腦筋，最令人心驚膽戰的事。這種“玩心跳”的事，還真的發生過幾次了。

有次我們到自由市場買菜，叮囑她在樓下門口等着，不要到處走 ，我買完菜馬上回來！待我迅速買完菜，下到樓下門口一看，人不見了？急得我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我跑上跑下四處尋找，大聲呼喊她的名字，既無蹤影也無應答。後來才在附近的大超市門口找到她。我氣憤地問她，為啥要到處走？她若無其事，輕描淡寫地回答我，“這兒有坐處。”我只有忍氣吞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能找到就算是萬幸！為了將就她的習慣，以不變應萬變，我就把買菜時等候的地點固定在“大超市”旁的“永寧藥房”。並與藥房營業員建立起良好的關係，定點在那兒買所需的藥。順便拜託她們幫忙看護下。那知百密一疏，還是出了問題。

一次恰逢周末，我進超市買菜，人實在太多，耽誤久了點，當我心急火燎地趕緊出來時，已經不見她的人影？問營業員，說她剛才還在這兒呢！她說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想走，大家都勸她幾次了……

人又不見了，嚇得我頓時冒冷汗，噥多人到哪去找？急得我像只無頭蒼蠅，在四周尋找，還大聲呼喚她的名字。沒人！我突然清醒過來，她喜歡自以為是，是否往回家方向去了？我立即提起東西追，一路忐忑不安，直追到平安寺轉盤路口，見她正倉皇失措，猶豫着不知走那條路好？我一陣驚喜，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二話沒說就叫她挽住我的胳膊，走！她很順從，自如地就挽上了，好像我們事先就約定好在這兒等候的。

幾次虛驚，失而復得，讓我不得不高度警惕！尤其令人唏噓不已，難以彌補的是二零二零年她小兄弟突然走失！警方和親友調錄像，四處收尋無果。一周后才在一偏僻荒坡下找到屍體。剛退休不久啊！姐弟情深，小兄弟丟失對她打擊很大，好長段時間，她都無緣無故地長吁短嘆，為他的離世而悲傷，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我非常害怕她走不出這個陰影？幸虧老痴病人有近期記憶障礙，過不了多久她就忘記了，以為他還活着，心裡的落寞，悲憫只有你我才知道。

其實他出事前也是有老痴徵兆的，語言表達不清，幾次早出晚無法歸？只不過沒引起大家的足夠重視而已。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血的教訓讓我有種緊迫感，除了貼身陪伴，還要以防萬一。兒子建議給她帶個手環，以便丟失後能指示方向。我試着給她商量，沒想到她特別反感，火冒三丈地質問，“是要監視我嗎？”我啷個找不着路回來？”

我想起開會的代表和幼兒園小朋友，胸前都有表明身份的吊牌。這想必她能夠接受。就開始將白紙板剪成小的長方塊，兩面都書寫了她的名字，單位，職業，住址及我和兒子的電話。就這樣一次製作了幾十張名片……

在她內外衣兜里各放一張，另外買了個卡袋，在卡里放上一張，把它吊在胸面前。

吊在胸前的她也不適應，說是丟人現眼！因次，出門她就偷偷地摘下來放褲兜里了。放衣服里的，她也時而取出來，不願用！可是我隨時檢查，沒有了我又悄悄放進去，始終保持兜里有。久而久之她就習慣了有，沒有了，她反而不習慣，找我要呢 ！

如今，她很珍惜她的名片，把它當成自己的身份證似的，還主動把她重新吊在了胸前，已顯示自己的存在。

一張自製的名片，承載了與老痴病患者相知，相伴，相守的艱辛過程。晚年餘生，但願能陪她走到最後的，就是這張名片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