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抄府 却说端午节，时值初夏时令，春秧插完了，万物勃生，百脚蛇虫亦蛰醒窜行。过端午节挂菖蒲、苦艾，喝雄黄酒，贴《钟馗捉鬼图》，无不是祈望禳灾祛祸，求全年平安。光绪二十九年的癸卯端阳被周云祥搅黄了，全云南府都过得稀里糊涂，宋运禄不唯不尽兴，还总预感不吉利。如今官严解除，“小端阳”必须要好好补一补了。菖蒲、艾叶、雄黄酒、敬祖宗用的鸡、刀头、鸡蛋糕、芙蓉糕、芽豆……各种食品、物品，一早便吩咐下人，该买的买，该准备的准备。许多天没敢出门了，这天街上热闹得早，他也一早就亲自去茶馆打探消息了。辰时才过，茶馆空无一人，椅子还朝天码放着。茶馆在桃园街口，原来这儿就是几畦菜地，一带青绿，隔着护城的盘龙江，正好映衬大东门黑苍苍一带城墙，几树桃花便显出格外的艳红。时有昆明县令谢幼侯挂冠卸任，想必发了一笔大财，又想仿古贤陶渊明清雅散淡，遂在桃林前建了一院小筑，石门口还镌刻楹联一对：“曾经沧海难为水，觅得桃园好避秦”，有钱人也亦步亦趋，在谢府左右开建别院闲居，屋宇一多，渐渐便成街衢，取名“桃园街”。为了拣这些富贵人的生意，街口敷润桥头便有人开茶馆，叫《漱芳园》。这日茶园老板正烧水，见了宋半城，马上笑嘻嘻迎进来，盘龙江正有白鹭飞歇窗台，老板借机恭维说“今日‘小端阳’，老板驾鹤光临，吉利！吉利！”话好听，宋运禄多日愁云一扫而光，便尽想好事了。第一个想到朱子卿，他跑了东瀛，就等于跑了爪哇国，已然无头公案，他造反与宋运禄还有何干系？第二个想到的就是卡米尔，不需几天就成裴家媳妇了，谁人还敢把他怎样？第三个想到侄儿媳妇标致漂亮，有他帮忙周旋，今后洋人洋货，还有哪样事情打不通？ 正在喝茶想好事，师爷急急忙忙跑来，只叫宋老板快走。师爷期期艾艾小声说话，宋的好心情顿然全消了。原来师爷告军爷前来拜会．还带了许多绿营兵丁。要他快快回去接驾。他只好走了。 宋府门口果然乱兵纷纷，并不见军爷，快步进门，里面亦莽兵散乱，粗声喧哗，兵弁头缠青纱，身着青红二色号衣，或坐花台，或站石阶，刀刀枪枪，横七竖八，抽的抽烟，赌的赌博。宋府人则女眷一边，男人一边，规规矩矩站着，一个个只是面面相觑，浑身觳觫。师爷快步跑进里屋通报，一军爷果然出现，见宋运禄，原来是认识之人，马上走院子当心一本正经站直了，大声呵斥兵丁粗鲁，吩咐他们全站去门口候命，接着对宋说明只是例行公事，且事前已有章程宣布，番役人等只能按房查询，且只查与滇南造反暴乱案情有关联之物，其余私人用品，例受保护，又说上司督办，不得不照章行事，得罪得罪，又斥怪兵丁管教失严，该打该打。宋老板松一口气，脸上客气尤甚十分，说“堂屋坐”，又叫“上茶”，排队站在院里的下人趁机跑回里屋去了。 原来中国人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对于富人，尤其一夜暴富者，仇恨尤深。折磨、戏弄有钱人自然成了穷人取乐的一大机会。军人不过穷人穿戎衣罢了。宋半城名气太大。平日想进宋府瞧瞧都不可得，如今大摇大摆进来，不但随便折磨宋家老小，顺手打点秋风，公泄私恨，为何不快？趁军爷不注意，一个个早把小东小西，玉石挂件、翡翠雕刻、铜香炉、小古董、文房四宝……好装的，都装了腰包。有两三个兵弁还下赌，说听人说富人家花盆下藏金条，立即用水火棍把盆景砸个稀巴烂。军官又呵斥一阵，才略为规矩，演戏一般站好了。 军爷和宋老板原来就认识，还吃过不少好处，自然不想事情闹僵，上司所嘱，既要虚应故事，又不想放过机会敲一竹杠，说起话来，自然就多藏了机锋，他先是说上上下下，当兵都是为了吃粮，若有冒犯，还请老板大人不计小人过，接着又说，今日冒昧查府，确属官府派遣，奉命行事，请宋老板不要为难；再说公务在身，恕不能久留，上峰还在衙门等您你去衙门喝茶呢！ 宋运禄认得他是在卖关子，马上取出两锭银子奉上，请军爷笑纳，然后问：“小人到底所涉何事？能否相告一二，并代为疏通关节。 银子马上纳了，军爷偏偏没笑，继续阴阳怪气，道：“代为疏通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上峰严追，要满门查抄。宋老板贵体我岂敢惊动，只是不锁几个人回去，恐难交差。”又说：“我看府上人，上上下下，个个细皮嫩肉，哪受得那般苦罪？我素知宋老板也是勤快厚道之人，挣点钱也不容易，何苦相逼甚急？能够私了就私了。对不？” 正说话时，效良跟着一个兵撕扯起来，大吵大闹，骂：“遭天杀的小贼盗，老娘今儿日和拼命！“原来争抢一直奁盒，和宋运禄结婚时母亲留的，里面还有些首饰。军爷马上吼了：“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动粗、胡来！否则军法从事！”又命令：“还有哪个在里首，统统给我滚出来，去门口站好！”运禄连声感激，军爷接下来又说了：“穷汉难养，穷兵难带！瞧，宋老板，我穿这个军衣戎装，日子也不好过啊！本只想带三两个马弁来走走过场，把差交了，结果来了这一大帮。难办。宋老板你家这个油火鼎盛的场面，谁不眼热啊？”军爷的潜台词宋老板自然听得出来，爽快答道：“事已至此，最好还请军头代为疏通最好，需要多少银子？只管说就是！”说着用手比划一个数字，问：“够不够？”军爷并不点头，只说：“宋老板瞧我这一身行头，外人看似风光，实则是寒碜得很呢！实话说吧，府库三个月没发兵饷啦，我的手下，全是一帮饿痨鬼”。 宋运禄心想“坏了！”这帮强盗今儿日不敲个够，断不会撤走的。一咬牙，心里诅咒发誓：舍不得孩子打不得狼！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当走夜路遇了鬼，出门遇了棒老二，便又伸手，又加亮两个指头，说我再加这么多，军头的我另外再加！又说上司府官，我亲自再行打点，军爷只管放心了。二人讨价还价许久，军爷终于认可，很委屈地答了：“我看就这样吧。”至于发生了哪样事，还不说。 宋认得事情不问清楚，这帮强盗下次还会上门，银子包好，暂不出手。轮到他来主动进攻了，一定要军爷说清楚：“今儿日，军爷屈驾登门指教，到底出了何事？”军爷眼见银子在前，笑笑反问：“宋老板是不是与哪个结了仇？”宋运禄一头雾水，答：“没有呀。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我疯啦，能与谁结仇？”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与谁结仇，宋老板害怕的，倒是担心有人说他和谁勾结。没有朱子卿一节，他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军爷忙着接了银子回家，也不想再兜圈子，便明说了：“有洋人到官府告你绑架了他们一个女工程师，私匿去不知何处了？洋人正到处找哩。听说该美女十分了得，正设计什么铁路桥，洋人要她马上回法国首都开会，不得延误，否则拿官是问！” 宋老板彻底大松一口气，叹说：“原来如此！”继而不无得意地解说：“法国女工程师卡米尔去处我自然是知道的。她与犬子相好有日，两情缱绻，无日可了。当初匪势汹汹，恐破城之日，乱匪灭洋杀人，女工程师凶遭不测，故让犬子护送去乡下暂避几日。” 军爷一听此节，顿时也喜欢了，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宋老板如此一说，真是大喜大喜！我这就回府复命，说不定上司高兴，赏在下一个功劳，宋老板，到时候我一定请您喝酒！”然后大声通知收工。乱兵一窝蜂散了。 宋老板心中犯了疑：他到底得罪了哪个洋人呢？竟下如此毒手？看官欲知后事，且听下节分解。
68、夜劫 农谚：“芒种”，忙忙种。如今“芒种”节令已过，小麦收尽，田里稻秧已绿，坡上包谷也点齐，农事休歇了，洋美人卡米尔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夜里来聊天唱歌的妇人越来越多，卡米尔汉话水平大有进益，彼此询问交流，话题越来越多，亦越来越新鲜，越好玩儿，比如：西洋女子裹小脚吗？不裹小脚，男人会喜欢吗？过年了，子女要不要给长辈磕头？如果不磕头，咋认得孝顺？还有，结婚要不要坐花轿？等等。卡米尔提的问题也让她们好新鲜：出嫁时候，你们哭不哭？是真哭还是假哭？老公打不打老婆？挨了打，你们咋办？等等。情歌已经唱完，又唱起童谣儿歌，“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去张家楼上看打铁。”马上有人接茬：“打到正月正，狮子闹龙灯；打到二月二，龙抬头；打到三月三，荠菜花花赛牡丹；打到四月四，四个铜钱了个事。”歌从正月唱起，不到腊月肯定完不了，接不上趟，自然立马有人现编，汉文字音韵十足，东拉西扯皆可成调，只要好玩便成：“打到五月五，五只龙船敲花鼓；打到六月六，家家门前晒红绿；打到七月七，七个果子甜如蜜；打到八月八，八牙西瓜敬月牙”唱到此有人打顿，又有机敏人接上了：“打到九月九，九朵菊花泡烧酒；打到十月十，十个老鼠跑来偷屎吃……”实在莫名其妙了，众人大笑不止。卡米尔听唱什么歌儿都赞好，还说她真想一辈子留在这儿——此时马上有妇人叫板，说：“洋美女，你干脆就嫁来这儿，好不好？”卡米尔说：“好！”妇人又说：“不准反悔！”接着伸出小指拇要卡米尔拉勾，卡米尔高高兴兴，也伸出指拇来拉，众妇人一齐唱：“勾手拉手，拉个心肝儿好朋友！哪个断线，变只小狗——”众人全体自动接茬，大喊：“吃屎巴巴！”于是满堂哄笑。 当地土语卡米尔已很熟，便免了翻译，裴子骞只坐在邻屋看书。其实看书是装模作样，隔壁时而大声喧哗，时而小鸟啁愀，时而浪笑震梁，他哪能读得进？尤其听法国少女汉语夹生不熟，时断时续，心中禁不住温馨，听得亦越发精心了，即便屋梁上震掉一粒老土碎泥落下，他也清晰。 于是便忽闻了远方有人喊马叫，走出门时，果然见了山路上点点火光移动，还有灯笼摇晃，越来越近，已经看清白纱灯笼写着“云南府衙”和“大法国领事馆”字样，直向宋家庄园极速而来。妇人们刚才还在拉勾嬉笑，听见院外异动，也停声出门张望，果然是府衙兵丁，虎狼一般将院子围了，为首一人骑在马上，大声喊叫： “姓裴的，快把法国工程师交出来！” 裴子骞步来地坝，头缠青纱妇人兵丁一涌而上，将其仰面推倒，一条绳索捆了，捆得粽子一般结实，吓得村妇惊骇，满场路尖叫，卡米尔肃然而前，火光飘摇中，她已发现格里柯亦骑在马上，提“大法国领事馆”灯笼，顿时震怒，大喝一声：“你！把裴放了！”格里柯没吱声，垂下灯笼，他不敢直面同胞美女，暗暗拉了马缰，让坐骑悄然退后，让军头前去。军头客气解释，说官府已经查明，小姐失踪，系因裴子骞图谋不轨，绑架了私匿远藏。今日奉命前来解救贵工程师。 卡米尔大骂清兵胡说八道。她说她乐意而来，正是子骞保护了她。如果他们敢于抓了裴子骞，她马上死在此地，任何人就休想劫走她！除非一具死尸。 军头完全不承想洋女人亦会如此骄横泼辣，放低身段又求，语无伦次说：“滇越路工程延误。府衙与大法国总领事会商，洋大人说了，定要请您即刻回去，参加——”下面的话，所谓“桥隧设计”“投标”“招标”“评标”一类新词儿，他说不分明，悄悄也勒一下马缰退后，要格里柯靠前。格里柯已躲不开卡米尔的眼睛，索性下马，装出苦情满面，恳请，说国内股民已开始闹事。数十万同胞利益攸关，如今就系于女工程师一人之身，务请小姐不要率性为事，尽快安排移驾返国，完成设计，参与招标为要。要不，铁路公司、法国驻昆领馆，届时都将被法国政府、投股同胞追究是问。今夜不请而来，实属无奈，千万请小姐大谅，等等。卡米尔听如未听，她只坚持一句话，如果不放了裴子骞，她坚决不走。格里柯又说，抓裴是官府的事情，我们总领馆不能干涉人家内政啊！ 军爷帮腔，称正是正是，洋大人说了，姓裴的他姑父私通暴民，勾结乱匪，指使姓裴的绑架法国工程师！ 卡米尔大眼远瞪，断喝道：“这是污蔑！我要向法国高等法院控告！”又厉声威胁：“所有桥梁图纸都我手上，如果你们不放裴，我马上将图纸毁之一炬！你们信不信？” 这句话果然把来人吓退，格里柯与军爷悄声商议，恭恭敬敬为裴子骞松了绑，又令兵丁一律下马等候，卡米尔再令格里柯领来兵必须退出院外，他需要子骞陪她一道整理技术资料及满屋图纸，再收拾好行囊上路，没有她允许，外人一律不准擅入。开初气势汹汹的兵丁们乖乖地再避三舍，去院外或蹲，或站，都靠土基墙角混这黑天凉野，不提。 又说山村夜静，忽然来了人喧马叫，村犬们早已吠得热闹，少见世面的山民都穿衣起床来看稀奇。村道上满是火把明灭，满是犬吠疏密，向宋家庄园一起涌过，尤其听了报信妇人说有官兵还有洋大人，男的，一副细小贼眼、鼻梁高高像木棍子插于稻草人脸，像怪兽，村民都好奇不已。格里柯见了满山火焰游动，闹嚷嚷，乱糟糟，忽又想起当年胡氏宗祠，心想自己又成了格列佛，被围困在了小人国中，只是这些小人一点不愚蠢，为了他们的信念，命都能豁出了，心内不禁又有些紧。
69、遗梦 图纸和技术资料很快收整完毕，衣箱也全部装好。离别在即，卡米尔和裴子骞一时不知所措。该说什么？做什么？如陌路相识，即刻又永诀，唯有无语凝噎而已。卡米尔始而小声啜泣，接着骇然大哭起来，不顾一切扑上，将子骞紧紧搂了。凶兵夜闯，子骞已不知如何对策，卡米尔急然示爱，他更惊吓。卡米尔全然无顾，固执将子骞的手捉住，只要他将她抱紧，抱得再紧。 子骞不语。卡米尔喊道：“你后悔了吗？害怕了吗？裴，只要你说一句话，说你爱我，我马上会舍弃一切，留下来，永不回国！”子骞答她：“卡米尔，你还是先去。铁路需要你的桥梁方案。你说过的，你梦想你的名字能和居斯塔夫•艾菲尔一样，被写进教科书，刻在纪念碑的石头上。” 卡米尔说：“中国政局如此混乱，我害怕离开你，我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如果你因为铁路而受苦，不管是中国人害你，还是法国人害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裴子骞又无惧怕，灾难在前，他知道男儿自当豪雄，他恐惧的，恰恰是社会丑恶如斯，强大如斯，他害怕无力改变，耽误了深情少女一生情。卡米尔将他断然打住，说生命多美好啊！这种美好没人能赐你，得要勇气、胆识、智慧，得要顽强追寻，付出代价，承受灾难，只要不放弃，一切都有可能！ 裴默又不作答，只低头帮她收整行装，故意慢慢儿将图纸、资料、绘图工具……一件件分类归并，他愿时间帮他找到更好答案。卡米尔却无法自持，逼问了：“裴！莫非你不爱我？”子骞断然说了一个“不”字，力重千钧，再解说：“中国人一旦落生，家族便人人有权力决定你的命运。我们相亲相爱，走到了这一步，好不容易！姑父、姑母为我们操碎苦心，排解了许多阻挡，现在，谁知道一夜间天地就变了。中国人和欧洲人又成敌人了。我甚至不知道此时，姑父是不是已经被抓？他们会不会动摇？甚至走去我们的反对面？我茫然无知！”中国人啊，大难当头，最先担忧的，偏偏全是他人悲苦，裴子骞焉能跳离这种心理困境？他说：“卡米尔！我知道远离祖国，你很孤独，我不知该怎样让你快乐？”说罢便啜泣，很快化作嚎啕大悲。 门外兵马已在骚动，卡米尔断然拭去眼泪，告诉中国朋友，说：“裴！你放心，我会找到自己快乐的。我想在波渡箐山谷大桥夺标！”临出发了，她再次感谢中国文化给她的灵感。她说裴子骞教给她的第一个汉字：“‘人之初’的那个‘人’字，那一撇一捺，除了代表一个人的两条腿，不同样可以表示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一个民族之间的相互支撑吗？在我们这个充满仇恨、更充满了梦想的世界，如果我们能这样彼此相爱相知、互相支撑，生活将多么美好！她说她已经从这个灵感中找到了完美的设计理念。她的方案将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叫做“人字桥”。她相信她的设计很棒。在全法的方案招标中，她一定会脱颖而出。 “裴，你为我祝福吧！”她真诚请求。此时此刻，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裴子骞疯狂吻她作答，吻了又吻，然后替卡米尔把如山行装扛出门，让兵弁们搬去马背上捆缚。女工程师做事精细，末了，她将房门钥匙取下来交还子骞。门钥匙是铜制的，像一段有趣的工艺品，这些日子已被摩挲得光滑珵亮。钥匙挂孔还拴一根村妇送给的鲜红丝绦中国结。子骞一把将她的手握了，要她依旧拿紧钥匙，说：“你还拿着。我要你回来！”字字语重如山，一如当初夜游城隍庙，雷电突降，他将卡米尔揽进怀中，勇力万钧。 整个山村已经醒来，詈骂和诅咒从山路两旁砸向匆匆离去的法国人和官府兵丁。有的还远远扔石头，还有的敲铜盆脚盆，如赶疫鬼，送瘟神。卡米尔小心掀开轿窗回望，残月昏朦，夜色如磐，但见火把满山里乱摇，但闻曾让她倍感温暖的女声，一片混声嚷嚷：“洋鬼子，滚回去！”她知道她们是在骂格里柯。
作者：周孜仁 (未完待续） 连载1：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MTY2 连载2：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MjYx 连载3：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NDEy 连载4: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NTE2 连载5: https://blog.creaders.net/u/4269/202202/425583.html 连载6: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NjUy 连载7：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NzY3 连载8：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ODM2 连载9： https://blog.creaders.net/u/4269/202202/425895.html 连载10：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OTcy 连载11：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MDUy 连载12：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MTI3 连载13：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MjM2 连载14：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MzI3 连载15：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NDMw 连载16：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NTQz 连载17：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Njc5 连载18：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NzUy 连载19：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ODU0 连载20：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OTQ0 连载21：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3MDQ1 连载22：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3MTM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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