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似乎是中國的特產。豆腐在日本和在中國一樣普及,但沒聽你說過他們也有臭豆腐。去日本,也曾走街串巷,沒有聞到過臭豆腐的味道。如果他們有,也不普及,因為這東西,要藏着掖着吃獨食還真不容易。
在西方,由於我們華人的努力,豆腐已經不算稀奇了。但臭豆腐,絕大多數的西方人還是“聞”所未聞。這東西在西方飯店賣不太容易,他們鼻子靈。就是躲在家裡自己吃也不容易保密,要普及,還有點距離。
我曾數次帶洋同事去江浙滬,那裡是臭豆腐的大本營之一。記得有兩次印象特別深刻。一次是自杭州去嘉興,車停一高速公路服務站下車方便。正是冬天,西北風颼颼的。我們衣衫單薄,下車急忙往大廳里沖。一老兄,推門進去的一剎那就來了一個後仰,要不是我在後面扶他一把,肯定一個趔趄就四仰八叉了。接着我也感覺一股熱浪夾着臭味撲面而來,不說你也知道是為什麼了:他是被一股臭浪給嗆回來的。臭豆腐是嘉興一大特產,跟粽子一樣是高速公路服務站必須展示的。冬天,在封閉的廳里炸臭豆腐,臭味的強度可想而知。後來,那個老兄跟我說,在那一刻,他那被凍感冒了的鼻子立馬就通了。即使如此靈光的鼻子,那是他第一次在中國沒有聞到公共廁所的臭味,因為臭豆腐的麻痹作用實在是太濃。所以我建議,在應付文明城市檢查團的時候,要讓檢查團成員先吃一頓足量的臭豆腐再下去視察,一定是城市處處漂香。
第二次是去上海城隍廟老街,轉過一個彎,一股濃烈的臭味撲面而來。一個阿根廷先生,猛地跑了好遠才大口吸氣。問他是否生病,他說是廁所味道太濃。在這之前,我們曾經路過幾個公廁,他已經領教了我公廁的厲害。我看過去,拐角處沒見廁所,而是一個臭豆腐攤,一鍋熱油里正翻滾着豆腐塊。我哈哈大笑,告訴他,這是臭豆腐。他不太明白,我又說,就是意大利人的臭奶酪一樣。這下子他明白了,雖然他是西班牙裔,因為阿根廷有很多意大利人,他們已經悄悄地用奶酪給我們為臭豆腐鋪了一段路,使我少費點口舌。只是,他們的臭奶酪多是涼着吃,臭味影響距離有限而已。
上海的臭豆腐也不全是炸了吃,也有燉了吃的。記得有次去上海,見到一個馬來西亞來的老朋友,他曾經在1990年代長住上海。我們自然去了上海本幫飯店:上海1號私藏菜飯店。看到菜單上的臭豆腐,朋友的眼睛放亮。端上來,是燉出來的砂鍋臭豆腐。聞上去味道不足,吃上去也很嫩,就是滿口的那股子臭味,不是一般得濃。最後,我們這個菜基本保持了原樣。
經驗告訴我,油炸臭豆腐,就像城隍廟附近的那個臭豆腐攤的做法是所有臭豆腐吃法中最損的一種吃法。一家吃臭豆腐,臭一條巷子。吃的人家,倒不是很臭。吃起來反而臭中帶香。而燉的臭豆腐,是他人少聞味兒,把臭留給了自己。這才是吃臭的最高境界。
上海的臭豆腐看上去白白的,炸了就成黃色。台灣的臭豆腐也相似,但臭味略遜之。而湖南的臭豆腐,則是黑黑的,看上去就有湖南人的生猛。在長沙,吃臭豆腐不要去火宮殿,而要去街頭巷尾的小攤上去吃。在小吃街上碧湘街的旁邊,一對夫妻就在一個極窄的巷口,支了一口油鍋,旁邊放一墊臭豆腐和一盒調料。他們邊炸邊賣,生意十分紅火。據說那是全長沙最好的一家。他們每天定量,賣完就收攤。無論何時去,都是排了一條長隊。兩塊錢買四塊,給你澆上一些紅紅的還看見辣椒種子的調料。其精妙之處在於那臭豆腐和調料之間的配合。臭豆腐塊不大,兩口一塊,邊走邊吃,十分美妙。走一段小路就吃完,忍不住折回再買幾塊。
好多年過去了,想想如今城管的生猛,不知道那個攤子還在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