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1989年),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是我到上海交大任教的第一个春天。一个老教师有一台设备放在浙江宁波的镇海,准备拿来做点实验,要我去看看。那也是我工作后的第一个公差。
那时还没有跨杭州湾大桥。从上海到宁波要么坐火车西南行,经杭州绕过杭州湾再东去宁波,要么有从上海的十六铺码头乘船到宁波。那时还没有高铁,这两条路都不快。火车还要转一次,乘船则直接,我选择了后者。
下午还是晚上上船,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乘得是三等舱,舱位几乎全在水下。好在有个床位,是那种上下铺,这比火车硬座要好。只是舱大人多,大人吵,孩子哭,和着烟熏、体臭、廉价食物以及晕船呕吐物的味道,充满了整个船舱。那时候虽然年轻,但还是很难让人入睡,迷迷糊糊就到了天亮。第二天早上船到宁波码头。
镇海那时算一个偏僻的小镇,由长途汽车和宁波相连。那种长途车严重超役,开起来浑身都响。车一站一站地晃到镇海车站,问窗口后面的售票员,才知道我去的地方没有公共交通,但离镇子不远,走路可到。小地方的人热情,售票员还给我详细地指了方向。
车站就在田野的边上,我走出汽车站就是乡村小道。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田野,油菜花正开,平整的地里一片金黄。只有远处有几幢房子有点白黑色,那就是我要去的工厂。阳光出来,一片春光明媚。我抄近路,走在刚浇过水的田埂上,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耳旁是蜜蜂的嗡嗡声,走不远,花瓣花粉蹭满了裤子。那种春暖花开的美好感受是那么强烈,至今难以忘怀。
那是一家刚刚创建不久的乡镇企业,厂房就是由镇子外面的一些农舍改建的,被油菜围绕着。我在那里住了一夜,平方农舍改建的招待所,一个小房间里就有几张床,其它皆是公用。除了我自己,记得只有一个客人。
或许是前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处吃饭的原因,厂里免费供应伙食,在当时算是一个很大的福利。因为我远道而来,又是上海高校的老师,他们对我比较优待,给的伙食还是最好的。那时候对所谓的知识分子还相当尊重,虽然我初出校门,所知甚少,多亏了那个时代才得以滥竽充数,现在想来真是受之有愧。
其它菜都忘掉了,还记得每顿饭必上的咸蟹,也有黄泥螺。后来才知道这是宁波的特产。镇海就在海边,这东西易得。可惜我当时不识货,觉得这蟹看上去是生的,又巨咸。黄泥螺吃起来也麻烦,只是尝尝而已。
这是我唯一次去镇海,但印象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每到油菜花开的季节,就想起镇海和餐桌上的咸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