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24 记忆中,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各行各业都流行编志修史——我当时所在的单位也成立了一个叫做“史志办”的临时机构,编纂行业史,内容无非是事业如何发展壮大、繁荣富强等等。 这就是所谓的“盛世修史”最近的滥觞。 十几年下来,两三个五年计划过去,中国依旧像一列高速列车——动车,还有高铁,风驰电掣地从美国、俄罗斯、欧盟、印度以及“四小龙”身边掠过,平均近两位数的GDP增长,把大鼻子蓝眼睛们甩得望尘莫及目瞪口呆,连个屁都闻不到。 这不,刚刚又超过了小日本,成了所谓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而且,据说,金融危机之后,中国是第一个挺出个“V”字型曲线的,为“世界经济走出危机作出重大贡献”,连美国通用的工人都知道,是中国拯救了他们,因为只有在中国,他们的汽车销量是增长的。 赵本山在大年三十晚上都没忘得意地向全世界宣告:美国人再牛,不是也上咱这来借钱吗?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那个曾经宣称“要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的时代。 可是,一次“7.23”之后,高速前进的中国,终于像甬温线的那列“和谐号”,很不和谐地高速冲下了轨道。 是啊,铁道部带头大哥刚刚在政坛上摔了个“狗吃屎”,副总工程师28亿存款在海外,列车不摔个“嘴啃泥”才怪了! 这时候,稍微带有点冷静的理智的人都知道,这“盛世”里子下,其实包裹着太多的乱象,乱得叫人心惊肉跳! 乱象,几乎囊括了中国的每一个行业——官场的黑暗(非独中国,古今中外一样)、司法的腐败、医药的昂贵、教育的不公、住房的天价、国企的垄断、学术的造假、演艺的糜烂、环境的恶化、资源的浪费、预算的黑洞……只要是你能数的出来的行业,几乎都是一个“乱”字了得! 一桩桩因为强制拆迁造就的民众以命相搏的惨剧不停上演,无助的良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开发商雇佣的打手和歹徒强行推倒自己的房子,唐福珍自焚了,博士的父亲半夜被乱棍打死;钱学森先生创建的研究所、警察的家属区、税务局的办公房、民国的老建筑……都不能幸免。十六世纪在英国就成为“铁律”的“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500年后在中国还是一句空话,“拆迁拆出新中国”这样的荒唐逻辑却大行其道。在城市,城管打人或者被打,把阶层分化、对抗、撕裂和崩溃的现实疮疤揭得血糊里拉,直叫人不得不问:城市,到底是人民的城市,还是谁的“私家花园”? 动辄上千万的贪污腐败,鲸吞了亿万民众一个汗珠摔八瓣的税收;吃喝、培训、出国、公务车、旅游……各种公款消费和无法律授权、无审计控制的行政支出肆意浪费国帑,二十一世纪了,竟然还有这样为权贵侵吞财富提供方便之门的制度设计。典型的权贵与资本苟合的怪胎,却被冠之以“社会主义”的堂皇旗号和名头;并振振有词地批判欧洲的民主社会主义、福利社会主义;明明是权力分立与制衡的普世法则,却被贴上“资本主义”的标签声嘶力竭地排斥。 涉及政治的字眼讳莫如深,“人权”的旗帜周围一片荒草,普通的数字和日期,因为特定的历史事实,就在在百度搜索中被代之以一个莫名其妙的“*”……新闻依然被控制在强力机关手中,一旦不符合当政者个人或群体的口味,就会被封杀。不断上演的“抓记者”、“通缉发帖者”闹剧、悲剧和荒诞剧,让草根阶层中的正义之士备受摧残,惶惶不可终日,“公民免于恐惧的自由”像海市蜃楼一样遥不可及。千篇一律的舆论,在所谓的“维稳”和“保持一致”下,掩盖着“思想钳制”的实质,让整个民族的头脑都失去了创造和进取的活力,难怪2011年8月4日的《环球时报》也只能无奈地发表文章《西方嘲笑中国“创新无能”》。 当受到处分的官员躲过民众的眼睛和媒体的风暴,悄悄地复职甚至提拔,那些在各类天灾人祸中消失的亡灵再也无人记起;当互联网上充斥着官员们的“性爱日记”以及嫖宿幼女(明明是丧失道德底线的强奸)的记录,谁都知道这是属于某个政治群体集体道德水准的堕落;当这个国家的各类精英纷纷移民海外、大学毕业生甚至高中生直接选择出国留学并且大多数人根本就是直奔“绿卡”,只能证明这个民族正在失血,而它的脊梁也在一寸寸地断裂;当一个个既得利益者嘴里痛骂着资本主义、私下里却把儿女和票子匆匆送往欧美,招来的不是什么法律的追问,而是一束束艳羡的目光;当国土上充斥着“我爸是李刚”的“富二代”的叫嚣以及“我们天天感动万分,以泪洗面”的下级官员阿谀媚上之词,这个社会的人际关系生态事实上已经病入膏肓…… 当婴儿的奶粉变成戕害幼小生命的毒药;当救命的药品反而变成催命的阎王;当三聚氰胺、苏丹红、一滴香、福尔马林和氧化铝……等等化工学产品已经和食品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添加剂的时候,所谓“市场商品丰富、供应充足”,其实不过是道德沦丧后造假产业的畸形崛起,本来没有那么大的经济总量,因为假冒伪劣的加入,不仅制造了经济繁荣的假象,更是把GDP推到了高速增长的轨道。 在“卖地财政”的地方政府推动下,房价高到民众深恶痛绝的地步,连总理都只能在澳门同胞面前语出无奈,地产商人的豪门盛宴就在所谓的“十条”、“五条”虚张声势的打压中推杯换盏,商人们的无情与逐利无可指责,吃了“政绩激素”的政府才是让老百姓买不起房、买得起房不一定保得住房的罪魁祸首。 还是读一读新加坡《联合早报》12月14日刊出署名文章《中国崛起是一种被崛起模式》吧,就知道所谓中国的发展、崛起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历史上近代欧美发达国家的现代化崛起必须拥有如下条件:首先是科技发明,以此占领制高点;资本积累,西方发达国家主要通过殖民掠夺,或战争而完成;低廉的劳动力,主要通过黑奴及世界劳工得以解决;政治经济制度的改革,以及市民社会的产生。 与此相比,中国崛起不具备这些条件,既无科技发明,也无通过漫长道路后资本原始积累过程,更无海外殖民地可以掠夺,唯一拥有的就是大量廉价劳动力和潜在的消费市场。 那么中国是凭什么在三十年中走完欧美国家200年才走完的现代化崛起之路的呢?关键在于全球化,在于西方发达国家资本和技术全球性流动,正是由于这些发达国家资本和技术从本土向中国的转移,中国被发展了,中国被成为全球制造业中心,被成为最大贸易出口国、最大外汇储备国和全球最有活力的地区。” 原来如此! 你只要看一看在网上的一帧照片——十几艘中国渔民的小渔船捆绑在一起,狼狈地对抗着韩国人的巡逻艇的水枪,就知道“强大”的中国真的“很强大”了。 是文化和艺术的复兴与繁荣吗? 文化界或者说文艺界的确热闹,只是,热闹不等于繁荣,更不是复兴。 一年一度、没完没了的“贺岁”,已经演变为“冯小刚们”从百姓钱袋子分钱的“嘉年华”,用不着去碰触“政治禁区”或者“道德深水”,更不必费劲地涉及“国民性批判”,《十二怒汉》、《肖申克的救赎》、《狗镇》……这样的作品,他们不敢想,也拍不出来,《阿凡达》那样的纯娱乐片,又没那个脑子和能力,只好玩一点冷幽默,搞搞笑“躺着就能挣钱”,而且“想不挣钱都不行”——中国电影观众就这么个好糊弄的廉价档次,和俄罗斯民族哪怕没饭吃也要穿上正装去听柴可夫斯基相比——嗨,能比吗? 中央电视台的文艺频道可真是忙,主持人们也忙,到处去主持晚会,一场接一场,颂歌唱个不歇,似乎老百姓们天天过节。 可惜,颂歌铺天盖地的时候,恰恰是文过饰非登峰造极。2000多年前,孔夫子整理《诗经》,分风雅颂三个种类,最好的是“风”,而“颂”,不过是杀人如麻的强盗变成“国君”之后自我粉饰的手段,是最不能相信的玩意儿。 “鲁郭茅”被踢出了教科书,“巴老曹”渐渐被人遗忘,文坛上跳梁着“做鬼也幸福”的变态文联主席和郭敬明之类数典忘祖的叛逆者。王蒙老了;梁晓声沉默了;毕淑敏过着优雅的生活;沙叶新钻故纸堆了;张海迪做官了;苏童和叶兆言更小资了;余华住进了杭州市政府提供的“保障性别墅”、“活着”定然不再沉重;余秋雨露出了教师爷的本色;只有一个史铁生,熬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虎口余生”,愣是在虎年最后一天走了。 没有了大师,没有了名家,甚至没有了专家——专家的话都已经被利益集团订购、收买了,只有赵本山之类借助文艺的旗号和舞台扩张自己以经济利益的“文化大鳄”。在粉丝们狂热的宣泄声中,郭德纲、周立波等“文艺界人士”借助电视和互联网络一边生产着低档的文化消费品,一边凭借名人效应急剧地个人膨胀,再把公共空间变成个人品德垃圾的倾倒场。 如果一定要说“复兴”,难道是急速向全世界撒点的“孔夫子学院”吗?也不像。如果孔夫子灵光,为什么两千年来都没有让中国社会的政治和社会制度产生出不仅稳定而且强大的力量,反而一步步衰败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一个“萝卜招聘”的“潜规则”就把人事部门公平、公开、公正的堂皇说辞变成骗人的鬼话;一个郭美美的炫富蠢行,就把整个国家的红十字系统乱象揭了个底朝天;一个“卢美美”的骇人名头,又把慈善事业的最后一片三角裤扒了一干净……往往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一次不起眼的举动,就能让一个行业的肮脏内幕暴露无遗,你会发现这个社会仁义道德的“小坎肩”,实在难以遮盖男盗女娼的“烂下水”,“盛世”的“皇帝新装”压根儿就没指望捂住无序的“乱象”。 呜呼!夫复何言! 【中华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