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两位女同学来看我。三十多年没见面了,无意中发现彼此相距不过百里,于是开着车,说来就来了。我高兴得不亦乐乎。要知道,我们之间可不是一般的同学关系。我们的家长都在同一家大型国营企业工作,我们都是在同一所职工子弟学校上学,既是同学,也是发小。有些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了。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互相串门,甚至一起洗澡。当然啦,是女同学和女同学在一个公共大澡堂。男同学和男同学在另外一个公共大澡堂。(哎,说你呢,那个隔壁老王,请严肃一点,不要窃笑。)
榕,还是那么年轻,学生头,清秀脸庞,苗条身材,都奔六的人了,还像个中学生样的。她是我的初中同学。 秀,高挑,洋气,大波浪乌黑的头发,面色红润,皮嫩肤白,像个乘风破浪的姐姐。喜欢听的歌是原版英文歌《Dream It Possible》,没有一个汉字的那种。她是我的小学同学。秀,除了是我们的同学,如果客气一点,她已经常居香港了,用官方的口气应该正式称之为香港同胞。 二十多年前,我曾在长沙市五一路的阿波罗商场与刘晓庆不期而遇,几乎是零距离的四目相望。当时我正在思考,是回招待所吃中饭呢,还是在商场附近吃个快餐后继续逛街?突然,一路人马迎面而来。中间领头的那个保安,一边左右挥动着警棍,一边大声吆喝着:“让开,让开,让开……”。左右两边各4名保安,还有一名保安押后,裹挟着一位女士快速地走来。走近了,我看清楚了,脱口喊出:“刘晓庆!”哇,说时迟,那时快,一股人的浪潮立刻就汹涌而来了。刘晓庆就在我前面,我的后面是一堵厚厚的人墙。我听见身后有一名男子在哀求我说:“我是《长沙晚报》的记者,你都看了咯么久,你就让开给我看一下吧。做下好事要不要得?我还要给刘晓庆拍照呢。”可我当时根本就无法自主动弹了,怎么让啊? 那时我还蛮羡慕刘晓庆呢,到底是著名演员,几十岁的人了,依然显得这么年轻漂亮。现在我傲骄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位女同学,她们还是素颜呢,美得多么自然。心想,如果那天,刘晓庆和我这两位女同学,同时掉进阿波罗这条河里,我一定会先跑去救后者。对不住了,晓庆姐,虽然我也喜欢看您拍的电影。 我们三人都当过知青,下乡在同一个地方。按照战友的新定义,同过窗、下过乡、扛过枪(小时候参加儿童团扛过木头枪),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名符其实、如假包换的战友。当年我们就读的那个初中班,就有一个军事化的名称:湘永七连二排,这可是由教育部命名的。有一个军事化的名称:湘永七连二排,这可是由教育部命名的。 一张无产阶级的硬木沙发,一个无产阶级的简陋茶几,三个有着深厚无产阶级感情的战友,围坐一块,品茶聊天。茶过三巡,秀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直接说了:“不好意思,这沙发坐久了有点不舒服,太硬了,屁股有点痛。”我和榕面面相觑。我找出来一个比较厚的方形软棉座垫,只有在天冷的时候才给我老爸坐的那种。我把软垫递给了秀,然后问榕:“你要不要?”榕笑答:“我没事,不要。” 下乡那阵时,我们支援林业站到大布江公社,借住在当地农家,睡觉哪有床啊?就是直接睡在地上,铺了一层稻草当作床垫。加上自带的一张草席,一床薄棉被。大冷冬天,深山里面,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睡觉那个冻,冻得睡不着啊。 红军过草地没饭吃时还可以煮牛皮带吃,我们知青没饭吃时,却难觅这样的机会。男知青身上系的皮带一般都是人造革的,女知青好像没有系皮带的习惯。所以,饥肠辘辘,没有牛皮带可煮,只能喝凉水充饥。黄山陇工区有一名男知青,长得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四百年前和曹操是亲戚。他在采伐队,每天砍树,劳动强度大,饭吃得特别多,加上没有计划,发给他的45斤饭票半个月就吃光了。肚子饿了,没饭票了,曹知青又没交女朋友,没人接济他,只得喝凉水充饥。而且每次要就不喝,要喝就是一口气连喝三大瓢凉水才罢休。饿得实在没力气了,就窝在宿舍里睡觉,有两天没出工。队长因此批评了他。 老队长没什么文化,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语重心长:“你做事是做得多,流的汗水也比别人多,但为社会主义做贡献是我们应该做的呀。做得多就要吃得多?按照你的逻辑,毛主席为人民谋幸福,日理万机,那每个月不要吃450斤粮食?你不要讲客观原因,要找主观原因。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你的觉悟怎么就这么低?连一不怕苦,二不怕饿都做不到呢。你不要嫌我罗嗦,现在比那三年苦日子可要好多了,还有干饭给你吃,没给你半干半稀。年轻人,要知足吧。” 那时候,只要队长用力喊一声:“哎,大家休息一下。”众知青,无论男女,也不管地上有多脏,都是把工具一丢,跑到阴凉的地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休息去了。有的还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休息。哪像现在,坐在光滑平整干净的原木沙发上还嫌屁股痛。秀,才去香港几年就忘记了过去的苦,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还了得?难道知本主义真的就是洪水猛兽?无孔不入。 我退休后被一家民企返聘。因为做产品工程师不是体力活,主要是脑力劳动,所以也跟医生相似,越老越香。就这样做了两年多,从没出现过的腰腿痛却从天而降了。开始只是睡觉起来感觉手脚麻木,动作僵硬,做不到位。后来就是右腿疼痛,从小腿到膝关节,再一直痛到臀部。起初是走路时痛,不走路就不痛。后来就是不走路也痛,晚上睡觉也痛,只有左侧睡就不痛,其余的睡姿都痛。那个疼痛真的难以形容,比地主的鞭子抽在雷锋叔叔身上还要痛。 病急乱投医。到大医院看过专家号。各种治疗腰腿痛的外用药、内服药都试过。三七粉也吃过。什么按摩仪、针灸仪等也用过。但都是刚开始时感觉好像有用,过后不久又感觉好像都没有用。 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我遇到问题时也会上度娘搜索求助,有时能获得帮助,但多数情况会被带进沟里。成百上千的帖子都是千篇一律,人云亦云:“腰腿痛的人不能睡席梦思,越软越有害。一定要睡硬木板床,越硬越好。”所以,我在公司宿舍的床,所有做床垫用的棉被和毛毯,都被我撤掉搬回家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木床板和一张细篾席子。 一天中午,吃过中餐后,在宿舍打开电脑音箱,躺在柔软的皮沙发上,咪着眼睛听歌,结果睡着了。午睡后起来,感觉良好,没有手脚麻痹的感觉,也没有那种腰酸腿痛的感觉了。怎么回事?今天午睡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没睡在硬木板床上。真奇怪。 下午忍不住,继续上度娘搜索求助。这一次不知看了几百个帖子,终于看到一个说人话的专家了。他说:“凡事不要一概而论,并不是所有腰腿痛的患者都适合睡硬木板床。”他图文并茂地分析说明:“床不是越硬越好,相反,临床医学实践表明,太硬的木板床,一点柔软度都没有的床,长此以往地与老年人平躺的身体硬接触,没有包容缓冲的余地,在人体重量的局部压迫下,反而会加重手脚麻痹和腰腿酸痛的症状”。 晚上我索性又睡在沙发上,继续当小白鼠做实验。一觉睡到大天光。第二天早上起来也是感觉良好,手脚麻痹和腰酸腿痛的感觉也没有出现了。 这时,我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人,秀。想到了她的思想,贪图享受的知产阶级思想。 回家后,我就同老婆说了。老婆上拼多多买了柔软的沙发坐垫,连带赠送了两个抱枕。我家的沙发终于改革成功了:既柔软舒服,又美观大方。 列宁教导我们:“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我活学活用,一不做二不休,将我家的床铺都垫上了厚厚的棉被和毛毯。再拿了两床棉被和毛毯,到我们公司的宿舍去。 那家大医院的专家说我的腿痛是退行性疾病。我问什么是退行性疾病?他说就是人上了年纪,器官退化了,就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自从我增加了又软又厚的沙发垫,床上都加垫了厚的棉被和毛毯,没有再睡硬木板床之后,立杆见影。我手脚麻痹的症状就基本上没再出现了。右腿痛虽然有时还发生,但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晚上睡觉不痛了,走路也没有那么痛了。而且在需要快速通过斑马线时,也可以大步走路了。 所以,凡事不要一概而论,不要逢x必反。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人类几千年,沉淀了璀璨文明和优秀文化,那些全人类都觉得美好的东西以及都赞同的普世价值观,是值得人们去歌颂和传承的。比如说真善美,比如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比如说“姑娘好像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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