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 逼上梁山 你叫我回來,我就回來了,也算是夠意思的了,做了很大的妥協,還有什麼可說的?所以我回到岳陽廠後,並不想去“研究研究”,只想安分守己上班,圖個安穩,做到退休算了。反正買房借的錢也還了,銀行里也存了幾個小錢。如果是程廠長在,見到工程技術人員迷途知返,他跟撿了金元寶一樣高興,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你該幹嘛還幹嘛。而史xx卻不同,你不做“研究研究”的作業,連良民都當不成。 當我出現在劉書記面前時,他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放心地笑了。他把我領到了廠勞人科,對着裡面的人說:“我現在把曹工交給你們,我的任務完成了,就看你們怎麼安排了”。裡面沒一個人搭理他,劉書記又重複了一遍,還是沒人應。他有點難堪,用眼神示意我進去,他自己就走了。真是奇怪,他好歹也是廠黨委副書記啊,就算不尊重我,你一個直屬他管的勞人科也不敢如此放肆?當我走進辦公室就恍然大悟了:史xx的老婆史青正襟危坐在那裡。 我走進去時,都沒人理我,把我當成一個透明人。裡面有一個年輕人以前和我打過交道,他偷偷地向我使眼色,循着他示意的方向,我直接走到謝科長面前,問他怎麼辦?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朝我身後的史青點頭示意了一下,不情願地丟出一句話來:“你先交錢,交完錢就回去,明天來體檢。” 我正準備離開時,一個年老的女職工闖了進來。這個人我認識,我在廠里上班那陣子,她兒子在三車間當副主任。她走到勞人科一個叫胡師傅的人旁邊,跟他理論勞保用品的發放問題。還沒說幾句話,史青就在那裡開叫了:“都咯麼大年紀的人了,還爭什麼工作服,哪天死都不曉得,還有不有命穿呢?”那個女職工回道:“你是怎麼講話的?這個廠是你開的?你想罵哪個就罵哪個啊?”史青跳起來了,衝到那人身邊,大聲喊道:“就是我開的又嘛樣,你媽拉個B,就是罵了你又嘛樣?”我一下子就楞住了,我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在辦公室都敢這麼耍潑,而且還是有身份的人。我真替她感到悲哀,做人不要太囂張了,別看你橫行霸道一時,到時你會死得很慘,跟江青似的。幾年後,就在史xx下台的消息傳來的那天,幾個職工衝進勞人科圍住史青罵,有一個人還扇了她兩個耳光,史青當時就只有哭的份了。此為後話不提。 我交齊了兩年的停薪留職金,每個月要300元,而我就是在岳陽廠上班的工資也只200多元,真的是坑爹啊。第二天去體檢,也很奇怪的,連化驗肝功能的血都是由岳陽廠的廠醫親自來抽,然後再由他送到市中心醫院去驗血的。體檢合格後,就為了安排工作,我都去廠里跑了好幾趟。可憐那位劉書記啊,每次護送我去勞人科,都是說了一個開場白就趕緊走了。我每次問勞人科,謝科長都是說“還要研究研究”。最後那天我發火了:“還研究什麼,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你們再這樣拖的話,我可沒耐心啦!”謝科長一見我這樣,就走到史青身邊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就要我跟他走,上了二樓,來到了科研所。 等謝科長走後,科研所的常所長小聲對我說:“你不要怪我啊,不要以為是我叫你回來的,這次不關我的事,我多那個嘴幹嘛?現在科研所的事又不多了。” 我又回到闊別兩年的科研所上班了,那象教室課桌一樣排列的辦公桌,那根本不可能人手一台電腦的辦公條件,那懸在頭頂上的昏暗的白熾燈,以及那無所事事的無聊時光,整個都讓我不習慣了。但我還是忍着,混着,每天上班、下班。一個月後,到發工資的那天,人家都領了工資,就我沒有。我問所里文員,她說要我去找勞人科。 我來到勞人科,找到謝科長問:“怎麼沒給我發工資?”謝答:“沒發就沒發唄。”我問:“為什麼?”這時史青走過來,大聲說:“我早就料到會有今天,為什麼?不為什麼。你以為廠里就要圍着你一個人團團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冒咯樣的好事!”我剛要反駁,這時全勞人科的人都圍上來了,只有那個年輕人和胡師傅沒參加,2女1男對我一頓狂吠。我一看這陣勢,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我出了勞人科後心情出奇的平靜,就象一個陷入沼澤地的人正深一腳淺一腳亂走時,突然觸碰到了堅實的路基,找到了前進的軌跡。接下來的日子,我沒有去找劉書記,沒有去找任何人,照樣每天上班、下班。我心裡已做好了準備,只是時機未到。 春節剛過,正月初八我就南下了,和前兩次不同,這次我不用找藉口請假,也無需和任何人說情。前兩次出去還有賺幾個錢就回來上班的願望,辦公桌里的東西都在那裡,留着上班來用。這次,我清走了自己的物品,留下了一個無用的將不再屬於我的抽屜。 就這樣,我做好了不回岳陽廠的打算,一路向南,義無反顧地前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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