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紹興,在魯迅故里附近的一個飯店裡,見牆上掛了一頂笠和一襲蓑衣,就近前細看。
“這蓑衣只是裝飾了。”身後傳來的是店主的聲音。
店主看上去六十來歲,見我對這些感興趣,就放下生意,跟我攀談起來。他說年輕的時候這笠和蓑衣是必備的家什。每天清晨,他都是帶了笠,穿了蓑衣,沿着屋前的台階,下到河裡,蹬了(紹興的烏篷船不用手劃而用腳蹬)烏篷船,消失在江南的毛毛細雨中。傍晚回來,把笠和蓑衣掛在檐下。熱一黑碗黃酒,邊品變看着雨滴從蓑衣上慢慢地滑落。
“現在不用了。”他用手摸摸蓑衣上的蓑草,聲音里充滿了淡淡的惆悵。
蓑衣是用蓑草編起來的,有袖無領,上面再戴一圍肩。領上一草繩,可以圍着脖子松松的系起來,繞肩一圈,被肩撐住。前面也可以系起來。有點上小下大,扎煞起來,如大氅。一層層的草垂下來,任憑細雨隨風飄落,水會從下垂的草尖上漓下來,不濕衣衫。
我的家鄉,蓑衣可以防雪。大雪紛飛的日子裡,穿一襲蓑衣外出,雪飄落上去,粘不上去,雪會沿着草飄落下來。既可以防雪、防風還可禦寒。
家鄉的雨,往往來得急,去得快。但到了陰曆六、七月,也有一陣陰雨連綿的日子。這時笠和蓑衣就能派上用場。
家鄉的笠多是葦做的,所以叫葦笠。葦笠中間有個尖頂,寬寬的邊沿則平了下來,有個六角形的邊。這樣就增加了覆蓋面積,把頭臉蓋住,還蓋住大半個肩,雨水不會潲到臉和脖子裡。平沿,不如越南笠那麼流水快。本來葦笠也不是用來防大雨。
陰雨連綿的六月,正是玉米及膝的季節。田裡無活可做,正好出遠門,這就少不了戴笠穿蓑。雨似停還下的傍晚,村婦站在村口,眺望村外,一片翠綠延伸到遠方,漸漸地消失在霧色籠罩的村莊和隱隱的群山中。
遠處一個黑點,從霧中出來,越走越近,黑點變得清晰起來。原來是一漢子,戴了葦笠穿了蓑衣,沿着綠草覆蓋的小路歸來。漢子的臉被葦笠遮住了光亮,不走得很近,難辯容顏。可村婦從漢子的走路姿勢上就可斷定,這是她盼歸的人兒。村婦轉身回家,廚房裡傳出輕快的風箱聲,一股濃煙從煙囪里冒出來,被風瀰漫到田野。漢子的腳步立馬加快了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