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红砖还是青砖,在我下乡的地方,社员们都称之为“火砖”,顾名思义,火砖就是烧制过的砖,而我所在的第四生产队,当时有三十多户人家,竟没有一家是火砖砌的房子,家家户户都是泥砖房。——由此可见当年农村的凋敝。
泥砖是直接从稻田里切割出来的。
社员家里要做房子,得先向队里提出申请。在秋天晚稻收割之后,队里会选出一块稻田,先把水放干,等干到牛下田不陷蹄了,就由建房的社员牵一头牛,拉着一个石碾子在稻田里往返碾压,十天半月之后,土地才能被压平压实。再用牛拉着一把直立的利刀,直一条线,横一条线的将土地割开,然后又用牛拉着一只平躺的利刀,将分割好的土块削起,利刀有一个长柄,社员一只手握着长柄,一只手牵着牛绳,牵牛绳的手还捏着一支驱牛的鞭子,每削起一块泥砖,就要顺势将泥砖翻转90度,让其侧立起来,好快点晒干。干这种活,人和牛要配合好,牛使劲拉一下,就要停一下,削泥砖的刀没拉到位或拉过了,都是不行的。
切割好的泥砖,摆放在地里十天半月的,也就干得差不多了,这时就可以把砖挑到宅基地上准备砌墙了。这些活都是建房的人家收工之后干的,家里兄弟姐妹多的还好办,如果是那人丁不旺的人家,收工后那怕天天挑砖到半夜,也要干上一个多月才能干完。——他们干私活累了,白天在生产队出工就只有混,叫做“出工不出力”,收工之后,给自家干活,马上又是干劲冲天,摇身一变成为拚命三郞。
到了开始盖房砌墙的时候,一家一户的单打独斗就不行了,队里就会派工,建房的人家不出工钱,但要管饭。家景差的人家,每餐饭豆腐青菜不可少;家景好的人家,还要上蒸笼(粉蒸猪肉),至于白米干饭,则是管够,可以敞开肚皮吃。
所以笔者我那个时候,还是盼着队里有社员建房的,为社员建房虽然比在队里出工要累一些,但毕竟有好吃的,而且还可以吃个饱。这种优差,队长不会次次派你去。
但在我下乡的八年里,第四生产队建新房的情况不多,只有几次是兄弟分家,结婚娶妻,或者外来户迁入,才会建新房,不过,社员家拆旧墙,换新墙的情况倒是年年有,泥砖墙,是经不起风吹雨淋的,为安全计,十几二十年就要推倒重建。
当年队里的规距:社员家在生产队的稻田里起砖不付钱,但作为对价,社员家拆下来的旧墙土也就归队里所有。前面说了,旧墙土本来是稻田里最上层的泥土,这层泥土是最肥沃的,更何况制成泥砖砌成墙之后又闲置了十几二十年,所以成为上好的肥料,生产队会派人将其运到田里去,均匀施播,其肥效堪比牲畜栏里的圈肥。
农谚云:“闲土三分肥”。
诚哉斯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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