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笔下的“碰瓷”
偶然重读了鲁迅先生的经典短文“一件小事”。
我发现,随着时代变迁,旧文章亦可读出新意来。 过去,在“一件小事”中,我们的着眼点大体在两个人身上。
“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
现在重读此文,忽然觉得那个“老女人”是暗藏玄机的,且重温老鲁的描写:
这是民国六年的冬天,大北风刮得正猛,我因为生计关系,不得不一早在路上走。一路几乎遇不见人,好容易才雇定了一辆人力车,教他拉到S门去。不一会,北风小了,路上浮尘早已刮净,剩下一条洁白的大道来,车夫也跑得更快。刚近S门,忽而车把上带着一个人,慢慢地倒了。
跌倒的是一个女人,花白头发,衣服都很破烂。伊从马路上突然向车前横截过来;车夫已经让开道,但伊的破棉背心没有上扣,微风吹着,向外展开,所以终于兜着车把。幸而车夫早有点停步,否则伊定要栽一个大斤斗,跌到头破血出了。
伊伏在地上;车夫便也立住脚。我料定这老女人并没有伤,又没有别人看见,便很怪他多事,要自己惹出是非,也误了我的路。
我便对他说,“没有什么的。走你的罢!”
车夫毫不理会,——或者并没有听到,——却放下车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来,搀着臂膊立定,问伊说:
“你怎么啦?”
“我摔坏了。”
我靠 (也有人用复古的字眼说“我艸”)--“从马路上突然向车前横截过来” “慢慢地倒了”,这分明是存心的碰瓷呀。一个老女人,为什么要从马路上突然向车前横截过来?当好心的车夫问起时,她立马说:“我摔坏了。”(???慢慢倒下的,未经诊断,怎么能那么快、那么决绝地肯定自己摔坏了呢?)
典型的碰瓷。碰瓷的始作俑者,还去碰人力驱动的车,危险减少了,赖上司机的可能性却增加了。
感谢我们的时代,赋予了我们新的解读的视角。
不然,那个狡猾的老太太,继续在车夫的“高大“与皮袍下的“鲁小”间,作为一个受害人被解读,被忽略,甚至被同情了。
老鲁说:“我想,我眼见你慢慢倒地,怎么会摔坏呢,装腔作势罢了,这真可憎恶。”—-他的第一直觉是对的,可惜,被车夫的好心而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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