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糟言 (2) 有机会亲眼见到房山真面目,是在一个“满怀激情迎N大,我们放声来歌唱”的季节。一辆大卡车,载了我们十来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傻小伙子和行李,出了广安门,过了卢沟桥,长辛店,良乡,直奔房山的“东亚第一大磗厰”而来。不大的工夫,我们从京城某名校的初中毕业生,就卖身成爲这个厰的终生苦力了。(若不是某些极爲特殊的历史机遇,我们做梦也想不到此生还有脱离它的一天,不过,那都是後话了。) 离厂区尚远,就望见了数根硕大的烟囱在窑坑与土坨的环绕下,拔地而起,俨然一根根特大生殖器勃起後直指云天。这气派,与“东亚第一大磗厰”的盛名还有几分吻合。我们各自搬进自己的宿舍房,把行李打点停当後,很快就了解到此厰的另一些事实∶它的前身是个劳改场。它在目前还继承了当年的信条∶不养老,不养小,69斤定量管个饱。(很多年以後,当家庭医生告诫我一天的碳水化合物摄取量不应超过两片面包时,我就猜想按照此等吃法,恐怕连那时每月定量的零头都消耗不了吧?) 我被分进一连七排的宿舍 (当时工厂编制搞了个军事化,至今不明白用意何在)。三间简陋的瓦房,没有隔断,没有顶棚,住了13个人。我按照城里人的眼光,排列了这些人的三六九等∶我和小军,秀才等人是天子脚下的读书人,另有来自顺义的(离皇城较近)和平谷县的(离皇城相对远些)农民工,其次就是河北定县和黄骅等地的老工人们,最後才数得上河北唐县的合同工们。没想到,这里排等次是按干重活的实力来的,我排的“座次”恰好被别人颠倒了过来。生平第一次被人视爲最劣等,垫了个底子。 当时流行的口号是“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在农村,则是接受贫下中农的。)不两天,我们就领教了这是怎麽一回事。干完砖窑里的累活,洗了澡,各自瘫倒在自己的那片床板上之後,老工人老黄就要给我们讲几个“色故事”(“色”在此发音“筛”,三声—SHAI 3),即是“黄段子”。老工人绘声绘色讲过後,照例要来每个青工的铺前,伸进被窝摸 一把—谁要是“硬了”,谁就是“坏小子”。 一天下了晚班,老黄照例又拉黑了灯开讲了(天知道他哪里来的这麽多色故事)。讲完後,自然又要开摸,我们照例推推搡搡地不愿让他摸。推搡间,睡在墙脚的“老裴大哥”(一位年纪较大,来自西城某校的大个子)竟在黑暗中旁若无人地“咯咯”笑了起来。老黄叫声“不好!”就直奔他而去。果然,“老裴大哥”趁着我们与老黄纠缠的工夫,美美地砍起了“椽子”(又称“捋管儿”,“打飞机”),居然还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