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糟言 (7) 赵拐子自从吃了一记老拳,而对小军拱手称臣之後,平时话语间竞争对立的气焰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含蓄的不满。嘴里“爷们儿,爷们儿”的叫着,时不时就说∶“我怕了你了!”或“你饶了我吧!”之类服软的话。可是在我们旁观者的耳里,怎厶听,都更像是在发泄对活牲口淫威的嘲讽。 那天逢月底发薪,轮到小军休“礼拜”,要乘市郊火车回京和家人聚一聚了。领工资和回家团聚算是我们平淡枯燥的生活中两件“特大”的喜事;若能赶到一起,真可算是娶媳妇过年—双喜临门。到了小军头上,还要多出一喜,接受拐子的进贡香烟。可能是要回家高兴吧,小军把两包贡烟中的一包从边上拆开了,请大家的客。 傍晚回京的火车班车到站还有一段时间,大家自然而然又侃起了大山。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都超越了当时抱怨“多余N两”的初级阶段,开始探讨些绝路求生,觅(异性)友的念头或实际努力。小军眉飞色舞地大谈父母这个老战友的闺女,那个老战友的丫头,好像不少人都对他垂涎三尺的意思。(“我妈前夫xxx的”老战友们自然又被他挂在了嘴边。) 拐子努力地不去扫小军的兴头,听凭他吹着大牛。秀才故意问起拐子的婚姻状况,因爲在座的一群人中只有拐子够了婚姻法规定的合法年龄。不料这一问,又勾起了他的兴致,拿出当年“年少风流”时作的情诗给我们看。这自然引起被抢了风头的小军的不满。话谈中,拐子説到家道中落,与多病的母亲相依爲命,自己因有些许残疾,出身又有致命问题,从小没有少受白眼,欺负。後来我们把他胡编乱凑的情诗耐着性子翻下去,竟在某页赫然看到一句让秀才和我刮目相看,在日後奉为经典的佳句∶“我孤独的心,在哭泣,在等待。爲什麽,爲什麽没有人追求我的爱?” 那是个饭堂开饭都要先唱《大海》(即大海航行靠舵手之简称)的年月,居然有人写有私人的笔记,并且是情诗,还敢于提到“爱”,“追求”这些另类的字眼儿。虽然其中的逻辑有点怪异,毕竟大有石破天惊的意味,秀才和我都不禁大声赞叹起来。这弄得小军愈发不耐烦,攥起拳向拐子喝道∶“拐子,再显摆你的糟话,看我活掰了你丫!” 拐子连忙满脸堆笑,忙不迭地打躬作揖,口称“不敢了,爷们儿,饶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