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孚先生在题为〈我们的二锅头雅集〉的文章中不无幽默地这样说:“二锅头是北京的土酒,土里土气的,是引车卖浆、贩夫走卒者流的杯中物,也是老舍笔下〈骆驼祥子〉这些人物的所爱。我们也爱二锅头,一是因它便宜,二是因它货真价实,三是因它既烈又醇。近年大陆上遍吹弄虚作假之风,而以酒为烈。。。。 二锅头因为价廉,没有人假冒,因此还能如实地保持它的美名,而为我们喜爱。我们,基本上是三人,唐琼,李黎和我。我们都住在旧金山湾区的矽谷,都有些好酒贪杯,尽管除李黎外,我们酒量都不大。我早些年还有“醉名甚大”之名,因每饮必面红,被认为每饮辄醉,其实并不。到後来惹上官司,以间谍罪被判十年徒刑,“罪名甚大”,被人笑为是“醉名甚大”的一语成谶。 文章最後说,“’把酒论当世’,唐琼和我都是’先生小酒人’,然而我们却有冒充大酒人之嫌,要打出二锅头这大有名气的烈酒招牌,实在有些不怎麽雅,可以休矣!亦可以休矣!” 这是因为唐琼叶落归根,于此文的前一年在京辞世, 湾区的二锅头雅集难以为继,作者不胜惆怅的原因。 再看李黎回忆范公(范用)文章的结束语,亦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感和无限的追思。 “於是他走了。临走前还留下遗言要将遗体捐赠给医疗单位,真是他一贯的无私奉献的为人哲学,有始有终。他的走,代表了一个时代、一种典范的终结。他和他带著我结识的那一代人,上一个世纪的,五四时代的,三○年代的,纯真的理想年代的,苦难的历史年代的,那些爱书人,写书人,写字画画演戏翻译典藏⋯⋯那些人物,都随著一个时代永远的过去了。 理性上我接受了与他的诀别,然而想到以後再去北京,那里已没有了半生的老友,感情上实在难以承受。他为我打开一扇神奇的大门,把我带到一个美好的筵席入座,让我结识座中英豪,歆享席上的珠玑盛馔,对我殷殷照拂,却在倦极时自行起身离去。此时我茫然四顾,发现早已灯火阑珊,杯盏冷落。我明知世间的筵席都是这般散去的,不该再有所流连┅┅可是,我实在不舍啊。" (2010年秋於美国加州史丹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