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逛街----布什政府的前途
索额图
美国发动第二次海湾战争，既有其战略目的，也有其现实经济需要，其中也
包括布什个人的政治企图。通过军事占领伊拉克，控制海湾第二大石油蕴藏，进
而控制世界石油供给，在战略上控制欧洲，扼制中国，抵制俄罗斯，这是其最高
的战略目标。打击恐怖主义，促进本国军火销售，获取廉价石油，推动国内经济
走向复苏，这是其现实的经济政治需要。通过战争，借为美国人民报仇的机会，
为自己树立英雄无畏的新形象，博取民众的喜爱和支持，为赢得下届总统竞选捞
取政治资本，这应该是布什总统所期望的。这就是说，美国政府要在九一一事件
之后到下届总统选举前完成上述三个目标，理想不可谓不高。但是，完全实现的
可能性有多大？哪些目标难以实现？这些问题有现实意义，值得我们探讨。
世界的政治和利益格局大多是通过战争进行调整而实现的，只有苏联东欧的
自我瓦解是历史上少有的例外。美军军事占领伊拉克之后，可以说，美国发动第
二次海湾战争的战略目标已经达到。那么美国能否顺利实现第二个复苏经济的现
实目标呢？
低价石油可以降低工业品生产成本，刺激居民消费，对经济回升有直接帮助。
但过低的油价也是一把双刃剑。北美的石油生产成本远高于中东石油，仅仅是运
输成本低一项使其经营仍有利可图。中东廉价石油的涌入，将使本土和加拿大石
油生产难以维持。军火工业对经济复苏也将起到一定推动作用。目前估计的对伊
战费将达约１０００亿美元。按估计的美国经济货币乘数８倍，战争采购就可以
形成８０００亿美元的有效需求。这是目前布什政府寄希望推动经济复苏的主要
策略。所谓低价石油，如果价格降幅不显著，对经济的推动作用仍然有限。而且，
伊拉克在战后需要多长时间恢复石油生产？到底能出多少油？石油收入能否抵消
巨大的重建和赔偿费用？这些都是末知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石油收入是从管
道中一点点流出来的，不是从伊拉克国库中拿出来的黄金，其作用不会立竿见影！
军火生产虽然其对经济的带动作用明显，但并不是经济龙头行业，效果是暂时的。
而且，美国军火工业对经济的积极作用，依赖美国的特殊金融体制，军火生产浪
费的经济要素通过输出美元纸币、增加资源和产品进口来弥补。如果贸易和国际
收支状况恶化，资本流动方向发生逆转，增加军火生产只会对经济造成损害，没
有任何益处。
经济复苏与军事胜利相比，是更为缓慢和艰难的过程。美国２００２年的贸
易逆差高达４３５２亿美元，比２００１年的３５８３亿上升２１．５％，比２
０００年的３７８７亿超出１５％。资金流入的规模在缩小，美国政府不得不靠
大量借债弥补逆差。１９９５年美国的逆差５０％通过向外借款予以平衡，到２
００２年，这一比例上升到９８％。美国的国际收支状况不断恶化，直接影响美
国经济的正常运转，使经济复苏失去外部动力。美国经济的问题还表现在国内成
本过高、产业外流导致经济空心化的问题，空心化带来的大量失业难以再就业的
问题，经济不景气导致资金外流、国内经济复苏缺乏资金、雪上加霜的问题，高
科技泡沫形成的巨额资金黑洞无法通过正常经济盈余填补的问题，美国国民的毕
生养老基金填进黑洞之后他们如何度过漫长的晚年的问题。这些问题，每一个几
乎都是美国社会和政府现有手段无法控制和逆转的、积重难返的问题，都需要大
量资金投入才能解决的现实问题。而资金短缺正是美国经济长时期内难以解决的
问题，在本国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继续维持强势美元以吸引外资已难奏效，高科
技“泡沫”不会再来。内外交困，美国政府的现行经济政策已经走到头了。这些
问题并不是在布什任内形成的，但却是他必须拿出对策。石油和军火两手段，与
这盘根错节的问题比起来，其积极作用有限，并不足以使美国经济摆脱困境，迎
来复苏，或者复苏不会来得很快，至少一年之内不可能。如果布什对经济复苏抱
以厚望，希望经济形势快快转好，给自己的竞选连任带来好运气，恐怕是望梅止
渴，画饼充饥。
为了实现上述三个目标，布什政府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在目前以美欧日经济为核心的世界经济体系中，包括欧洲和中国在内的世界
各国经济的正常稳定增长，对美国经济复苏和维护其世界霸主地位，积极作用大
于消极作用。美国现实的经济和外交政策并不一定或有必要与发动战争的长期战
略目标始终保持一致。从经济方面看，美国控制中东石油之后，其石油战略应该
以促进美国及与美国关联经济体的经济发展为目标，而不应是监守自盗、囤积居
奇，马上对潜大的敌人或可能的对手发动经济攻击。维护和保证世界石油市场的
正常秩序，应是美国短期内的政策目标。美伊战争之后，美国的首要任务将是创
造中东和平环境，保证石油生产和输出的正常进行。这种推断与布什政府已释放
的一些有关言论相吻合，美国战后的中东政策极可能在这样的思路下展开。
处理中东战后事务，美国少不了欧洲和俄罗斯帮忙，至少扑灭油田大火、让
伊拉克尽快出油需要欧洲、日本出钱出力。美国迫不急待需要伊拉克的廉价甚至
免费石油来支付巨额战费，抚慰国内民众，消除反战派的愠怒！但是，当欧洲盟
国看到布什控制全球石油、进而控制欧洲命脉的险恶企图之后，欧洲明白了，没
有永远的朋友！他们不会积极去帮助美国缔造新中东。伊拉克重建，包括修复大
量毁废油井，重建政府及维持新政府的费用，支付新军队的费用、难民安置费用、
医疗费用等。大石油公司会激烈争夺修理油田、新开油井的项目，这是欧美各国
都关心的事情，相信不会缺乏资金。欧洲在寻得俄罗斯的石油支持之后，在伊拉
克会只干有利的事情，比如开新油田，而对重建伊拉克国家并不感兴趣，蓄意让
美国单挑。扶植伊拉克新政府，建立新军队，盖大楼，发救济，安置难民，可以
预料，联合国的作用将是积极的，但很有限，美国将是主要“股东”，最多强拉
日本做钱包。支出庞大军费之后，美国实际上根本没有足够资金重建伊拉克。这
样，美国会想尽一切办法攫取伊拉克石油开采权，用伊拉克的石油帮助自己摆脱
资金上的困境，将欧洲国家尽力排除在外。欧美的矛盾在战后会进一步激化，而
不是缓和。反映在外交上，就是不断的争吵，指桑骂槐，友非友，敌非敌，裂缝
在西方阵线中加深，扩大，美国在世界上陷入空前的孤立，四面楚歌，“高处不
胜寒”。美国得中东，“焉知非福”！
世界人民还在等着瞧美国在打倒伊拉克之后如何处置朝鲜。朝鲜问题是比伊
拉克问题更为复杂的问题，是很难通过战争可以解决的问题。打朝鲜相当于对中
国开战，在中东问题还不能脱身的情况下，又开远东战场，这样的政府必定是疯
狂了！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布什政府这样做。但是摆不平朝鲜，布什政府就颜面无
光，前功尽弃，朝鲜问题就是抓在布什竞争对手手里的把柄，时时处处突显本届
政府的无能，对布什的政治前途是致命的打击。
美国对外的军事行动耗费巨大财力和物力，国内各项政府开支、民众福利都
不同程度被压缩，影响到普通民众的正常生活和就业，失业者和在业者都在承受
着不断加重的经济、生活和心理压力。在遭受恐怖袭击、亲人分离等痛苦之后，
持续两年多的经济萧条使美国民众产生迫切的愿望，希望政府结束这种紧张局面，
尽快回到和平岁月，恢复从前的平静生活。普通民众并不了解也不关心政府和战
略家们制定的宏大计划，他们希望政府能够首先把现实的问题解决好。但是，在
强硬的军人政府把联合国、盟友们得罪、甚至把忠实的仆从逼上梁山之后，又让
这个政府装出笑脸，开展和平外交，把国际资本再勾引来，把经济搞上去，还有
谁会相信、上他们的当？不单是世界各国，就连美国民众也已经开始置疑美国政
府的信用度了。
布什政府还有意为美国民众减税。减税通常会产生正负两方面的影响。当民
众拿到退回手里的钱的时候，他们是喜欢的。但当他们发现减税得利最多的是富
人和有产者的时候，心里的不平衡就产生了。美国人在平常的生活中是不关心别
人，包括富人，是怎么生活的。但当经济萧条、生活紧迫的形势下，酸溜溜的感
觉会有的，在报纸和反对党的无情揭露和大肆抨击下，人们的心中会积聚不满，
等待着在选票上发泄。在预算赤字越来越大、尚无有效办法弥补的情况下，减税
无异雪上加霜，背道而驰。布什总统上任以来一系列的施政措施如开放油禁、发
动战争、动议减免股息税等，为利益集团谋私利的动机太过彰显，大有破釜沉舟
的味道。可以想象美国普通民众和在萧条中苦熬的产业主们的感觉是多么的不好
受！抓住和渲染这种感觉，就会极大地污毁本届政府的形象，反对党就会捞到更
多选票！
以美国当今的军事能量，打赢任何一场局部战争，与任何被布什总统称作Ｃ
ＯＷＡＲＤ的敌人作战，都是有把握的。即使由一个十足的蠢货当指挥，最终仍
然会取得胜利。这场战争并不会给现政府和布什带来多少ＣＲＥＤＩＴ。相反，
迅速到来的胜利和迟迟不来的经济复苏，中间漫长的痛苦岁月是对布什政治生命
的残酷折磨。
牛仔的形象是最国人的最爱，蓝博的形象是不容玷污的。美国的政治舞台上
还没有出现过哪位政治家或总统表现得象布什一样如此牛仔和蓝博！他们都知道，
政治家不能是牛仔，也不能是蓝博。一旦给公众留下固定的印象，他的政治前途
就会到此为止了。因为作为政治家，这样的印象就意味着平庸和低级，没有深度，
缺乏睿智，人们就会失去兴趣。之所以是艾绅豪威尔而不是巴顿去当总统，一个
重要原因是美国人为他的个人媚力和智慧倾倒。美国历史上，“战争总统”并不
完全靠战争的胜利赢得总统的。
战争初起，《华盛顿邮报》和《ＴＩＭＥ》的民意测验都显示，民众对战争
的支持率高达７０％以上，但遗憾的是，总统选举并不在战争期间举行，高支持
率并不等于民众在支持布什本人，而且会一直支持下去。战争出现不同以住的严
重伤亡和超出预料的抵抗，支持率由高到低才合乎逻辑。支持率的上升，也许反
映的是希望尽快结束战争、减少美军伤亡的民意，而不一定是从道义上、必要性
上同意和支持这场战争，也就不能导出这些民众在支持布什政府。难道是美国民
众对萨达姆没有立即投降而感到非常愤怒、许多人转而支持政府将萨达姆往死里
整？战争期间的民意测验包含情绪化的成份在内，只和战争有关，而与政治无关。
无论如何解释，这个高的支持率与一年以后的总统大选没有必然联系。这一点应
当是肯定的。
美国媒体全天报道战况，让世人都看到，美国是在进行一场人道的战争，是
一场“透明”的战争。这就说明，布什政府十分关心大众的感觉和民心向背，生
怕落个滥杀无辜的罪名，让世界和反对党抓住把柄，洗涮不清。但战争一经发动，
就不会完全按照预定的轨道进行。预料的大批投降并没有出现，城市攻坚战已不
可避免，为了减少军队伤亡，尽快结束战争，使用所谓“决定性力量”势所难免。
轰炸阿富汗的小村庄，即使夷平也没有多大痕迹，但巴格达、巴士拉等都是四、
五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大规模轰炸或者使用威力强大的杀人武器相当于古代的屠
城，人口的死亡将会是罕见的数字。布什的手上将沾满阿拉伯人的血！可是如果
不这样作，让美军打巷战，美军的伤亡也不会是个小数字。这将是越战以来美军
阵亡人数最多的战争！美国民众能够承受得了、能够接受吗？布什的手仍然干净
不了。他会变成一个争议最大的人物。他能说什么呢？“战争总是要有成本的！”、
“我为美国争得了石油！”但是民众摸着扁扁的钱袋，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
战争既起，布什已经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许多几乎无解的问题还在等着他。
鹰派人物将年青的布什送上了虎背！
其实，对利益集团来说，只要或已经捞到了利益，本届总统能不能连任，对
他们影响并不大，反正到嘴的美味不会吐出来。换个民主党的总统并不一定不为
军火商谋利益。不管哪个党竞选总统，他们两边都出钱资助，谁做总统都得回报
他们。总统竞选是利益集团之间的游戏而已！
世界大部分的人民，包括美国人民，是爱好和平的。除非为了报仇，人们大
多会选择忘却或逃避战争，因为对爱好和平的人们来说，战争意味着痛苦。全世
界都知道美国是最强大、也是最富有的国家。但遗憾的是，它仍然选择让别国、
也让自己的人民痛苦的方式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富有。战争之后，将是和平，
巴格达街头仍然会人来车往，叫卖声不断。但是当人们看到有人骑着老虎逛街，
他们能有和平、解放、自由的感觉吗？也许是无奈，它骑虎难下；也许它从来就
认为这是一种时尚，它已追求很久，它将领导这时尚走向永远．．．．．．
由它去吧！反正到下次选举的日子并不太长。
二零零三年三月廿一日凌晨草
二零零三年三月三十日定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