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初到大上海 我正起劲地和小伙伴们组建厂话剧团体,新的一年,一九五三年元旦降临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年头? 抗美援朝战争打了两年另两个月。所谓联合国军司令官一个接一个換将,而志願军司令员仍是一个彭德怀,可见,对战双方的态势如何了。 更可喜的是,大战并未拖垮中国,相反,在国力恢复基础上,中央宣布,当年要执行国家发展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要进行全国大规模基本建设! 什么叫五年计划?什么叫基本建设?一时间我也搞不清楚,反正知道要大建设。那时办事真叫一个快!刚过完元旦,厂里传开:国家要紧急抽调各企业聀工,组织基本建设的设计局和建筑工程局。马上要自願报名,马上要出发!到哪里去?不知道! 简直像抗美援朝时社会报名一样,现在轮到企业了。各车间丶科室的人一窝蜂般都找领导写名字,连领导自已也写上自已。这次我下决心冲在前头,帮车间主任记报名时,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头上,而且写得最大。 其实,所有企业都在建设,怎么可能让人都跑呢!所以,后来领导透露,本厂一共分配到七亇名额,全是技术和管理人员。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仍不详。大家瞎猜,说湖南的居多。按行业考量,听说那里出产瓷土和高岭土。我已下定决心学习人家革命者,不管天南海北只要轮着,全去!为这,我甚至不告诉妈妈,免得她舍不得。 报名高潮刚过三天,是元月六日吧,人事科找我了,问我[i1] 有决心吗?我二话没说。叫我趕快回家商量。我说不用了。就这么简单,决定名单中有我。到哪里去呢?说先到上海,然后服从上级分配。 我强忍着想再看看妈妈弟妹的心思,在厂里向老师,师傅,朋友们告别了两天。一月九日清早,厂车装着七名电瓷厂报名聀工,还有领导丶聀工代表,连同铜管乐队一起开到下关火车站。除了我们纠察队两个好友以外,建筑工程师老龚,生产科助理技术员小王,还有两位管理员小姑娘,便是被欢送的人。 列车要开动了,乐队不停地吹吹打打,车上车下呼叫着,挥午着手。我在厂不过两年,但感受之多之深,难以言表。此去不知何方,更不知何时能再重逢。汽笛一声,潜潜泪下难止!车轮滾动以后,我才感到此行之举,不该连家里亲人一面不见便远走它方,实在于心不忍,但悔之晚矣! 南京电瓷厂,虽然我在这个厂里只不过短短两年不满,但宛若隔世。接连上了三个人生的课程,可以说它徹底帮我确定了对这个新创造出的社会依附之情。 接下来的上海印象,对我来说,更是一幕幕幻景! 车到上海北站。我才看清南京人的庞大阵容。原来我们厂七人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点。站门囗一大幅红布标语:"华东工业部欢迎南京各企业兄弟姐妹!"我的天,南京上面还有华东!横幅背后长长一列客车,车边各有一位女同志举着写有厂名的木牌,还大声招呼着。龚工程师本就是上海人,他一下子便认出我们七人要上的车。先后有无线电厂丶有线电厂丶电照厂和市工业局的同志跟我们同行。 看来,南京人那么多车并不去一个住处。最后只有我们这一部停在一大群高楼大厦边上。出车一看,我们眼前大楼写着汉弥登大厦五个大字,加上一行英文。接车的女孩早有预案,高喊:"电瓷厂男同志住七〇四,女同志九〇二。"听罢我还是不知去向。多亐老龚大叔,他指点,就是几楼几号房的意思。怎么上去?大叔说:"电梯!"大伙便跟着进楼停在一扇鉄门前,门框以上的大墙悬一只圆圆的铁钟。我往上看看:"咦,这钟怎么有十三点?"老龚隨着我的目光一瞧,哈哈一笑:"不要出洋相!这是电梯指示针,不是钟。看,十三层楼。你知道在上海,十三点什么意思吗?南京话里的二百五!"说得我耳朶根发热。 电梯门打开,一位身穿两排铜纽扣呢大衣的中年司机文質彬彬接待我们,开上七楼和九楼。一起上楼的还有一位工业部工作人员。他打开房门,说:"你们来得最早,任挑一个铺住吧。旁边一个门是卫生间,浴缸和抽水马桶。"隨后,发给我们饭票,又说:"出大楼,对面掛牌子的大院是华东工业部。吃饭暂时就在那边食堂。"七〇四房间进出怎么办呢?他回答说:"将来人多了,开门只要问大门传达室就可以了,不用钥匙。"一切都交待清楚。只有一条我们最想知道的事,他不知道:我们将来到哪里去?干什么?但是,他还是尽其所能说了一点:"大概就留在这里了。明天会有人来通知的。"他多说这两句,又把我们的猜想勾出来。不过,老龚听罢却是称心如意,回乡啦!虽然上海只剩下个姐姐。大家祝贺他一番,同去工业部食堂吃饭。 从食堂返回大楼,又见两部客车驶来。于是我们几个早一小时的先行者成了老资格。帯路,选铺,分饭票。一会儿工夫七〇四室客满!我们又到九〇二室女宿舍探访,也是如此。后来者把我当成权威,向我问这问那,自然没有什么结果,而我却从他们嘴里得到一些信息。原来这批同志分别来自浙江和苏州无锡工厂,国營私營企业都有,也都是技术和管理人员。 当年,全国称得上知识份子的总人数,听说不过五百万人,比现在一年毕业的大学生还少。所以像我这样企业的中学生管理员人等也滥芋充数了。当晚,大家自由活动。我们厂的七个人先分别陪龚叔和小黄姑娘拜访亲友。然后,我打听清楚,新成区南阳路南阳新村怎么走,自己去找我二舅的家。 我前面介绍过,大舅和二舅是妈妈,爸爸婚姻的促成人。是他俩背着外公,偷偷翻出亲外婆遗留的陪嫁首饰盒,送走爸妈的。日本鬼子投降后,妈妈在甲县心脏病病危,二舅赶来陪伴好长时间。五零年,全家在南京难以度日,妈妈只带小妹妹来上海求助,所以,实际上,我只见过他一次。 是骨肉亲情吧,在我心中,二舅真的很亲很亲。找到新村二十五号,突然觉得心跳厉害多了。舅母什么样子?表妹表弟该多高了?我全然不知道。 听到我的敲门声,传出一声:"谁呀?",悦耳柔和得很。门开处,一位比我想象更端庄秀气的舅母出现。一九五三年嘛,跟妈妈同岁,应该四十二,显得多年轻呀!我立刻联想到妈妈!苍老得多,也瘦得多。 我的唐突出现,是使她迟疑一时,但听到"二舅母"的称呼,见到笑眯眯的脸色,她马上把我迎进家门。二舅虽然见过,毕竟八年了,难免也辨认一番。随后跑过来的,自然是表妹圆圆和弟弟放放。小萝卜头呀,八岁,五岁。 那时,我长得瘦骨嶙嶙,只是个子已到一米七四。他们当然把我当作大人了。 常言道"见舅如见娘",大家坐下,没有几句话,我就哭了。八年中,世故变得太大太大,一言难尽啊! 两位长辈得知,妈妈,我和大妹都已经参加工作,生活初步有些着落,心里好过些。他们甚至估计我现在已经当技术员了。我连说不是,只不过算管理员。 聊了一阵,知道二舅已从税务局被安排到上海中学教英语,算是发挥所长。因为他是著名的苏州东吴大学法律系毕业的。舅母在肥皂厂当厂医。听妈妈说,二舅母特善良,二舅能过上比较舒适生活,多亏舅母。她父亲是位自创事业的建筑师师,家业不少,又很器重女婿。要不是有这一条,二舅怎么能帮助我们呢。这一天,见到慈爱的舅舅舅母,又见到两个可爱的小弟妹,觉得,在上海一下子又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第二天吃早饭时,联络我们的工业部那一位指着一块黑板通知说,住汉弥登大厦的同志午饭后一点钟在本饭厛开会,听候有关单位任务介绍。话音刚落,欢声四起!午饭以后,人们没有一个离开,都想看看未来的"有关单位"什么样的人出现。 "有关单位"的人来了,不过不是一个,而是四个!开㘯后方知,其中第一位发言的是华东工业部人事处长黄同志。他介绍说:"经研究决定,在座各地区同志分配到新组建的中央第一机械工业部设计总局驻上海动力设计分局。现在,由设计分局局长朱兆衍同志向大家讲话。" 朱局长站了起来。他个子不算高,瘦痩的身材,四十岁左右。开囗帯有一种湖北调:"同志们,欢迎你们从南京来!其实,我不久前也是被别的同志欢迎过的,时间稍稍早点。我们多难的国家总算迎来大建设的时期,第一个五年计划基本建设开始了!我们非常幸运,成为这个伟大事业的第一批排头兵。我和你们就成了一机部动力设计分局的成员。各位一定会问我,设计局是干什么的?我只能先说一点,我们要在苏联老大哥帮助下,建设新中国第一批电力设备工厂。还要问吗?对不起,再多我也说不出了。三年前我还在第三野战军,是再早的新四军一员。本来我们不会打仗,被逼得会打了;现在我们一定要学会建设,一定能学会建设!"他的一段非常生动的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全场掌声雷动..... 朱局长接下来讲到具体安排:"同志们,你们从此就住在这里不变了。但是这个食堂属于华东工业部机关,我们暂时要寄用三天。三天后,你们要到外滩中山东二路九号上班,那里的食堂很大。你们可能想不到,分局人多着呢,你们南京人只占十分之一!明天早晨大家別跑开,人事科要公布各位所在科室,不听清楚的话,上班找谁去?"这一段话又说得全场大笑。见面会结束后,人人都充满快乐,又平添许多好奇。其中一些急性子人忍不住把几位干部围得水泄不通。 第二天早饭后,大伙儿自然都坐在食堂里,等人事科干部宣布我们何去何从。自已这个分局,自已要去的科,对于我们实在非常神秘,非常稀奇。前面的路越是云霧缭绕,越让人觉得趣味盎然。人人都瞪大眼睛盯着食堂大门,希望第一个先捕捉到人事科某位同志的身影。 "来了!"几乎是异囗同声,从门外走进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汉子。他的囗音是苏北调:"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我是人事科干部组组长趙占奇。现在先宣布各位所属科室。"听下来,我们南京各厂男女五十二人被分配的科室很散,除了我自己去动力科以外,记得还有总工程师室丶总平面图科丶建筑科丶金工科丶铸造科丶锻工科、卫生技术科、设计整理科和技术科资料室。最后还设有一个翻译室以及若干项目主任工程师室。不过这些"最后的室"暂时都是空缺,待实际工作开始才有人来。 趙同志读罢名单,下面的人便热闹起来。从工厂来的人,对建筑,金工、铸锻等科室倒也不算陌生,问题集中在什么是总平面图科和卫生技术科,还有那个设计整理科上。提问让老趙犯了难。他说:"大家先记住自己的科室,上班时找准门牌便好。至于将来干什么,不着急。早着呢!我们要造的动力工厂,正在苏联设计院里设计。听说,设计要先搞勘探选址,然后是初步设计,技术设计,施工图。完成这些,还得翻译成中文,再对技管人员培训,等等。大家想想,翻译室还是空架子,我们哪里说得清!不瞒伱们说,四个月前我还只是南通巿如东县一个区的书记。比起你们厂里人我更是一窍不通了。一切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哟。"大家一阵哄笑,单等着两天后"走马上任"吧。 上班了!我们住汉弥登大楼的南京人,虽不是整齐列队,但也可说是走得颇有些风度。五十多男女同志虽然分别来自南京近十个厂家,彼此本来并不相识,走着走着便形成一支队伍,而且是尊老型的。我们厂来的建筑工程师老龚和有线电厂的老莫两位四十多岁的长者不知从何时起成了"队长"。 很可能是由于老龚这位上海人路熟的缘故。上班的路线倒很简单,出了汉弥登大门就是福州路。右手一转弯,五分钟便到达著名的黄浦江外滩。再一次右转弯,就是我们分局,外滩中山东二路九号。这是一幢淡灰色的九层高楼,据说是从前的法国航空公司,在当时可算一座很豪华的建筑了。 一进分局,大门里面一块很大的布告牌上写明某科在某楼某室。我等已有汉弥登经验,很快就靠电梯找到自已的科。我所在的动力科是六〇二室。 进了办公室,我只看到一个人,中等身材,戴一付黑眼镜,微笑着,看来很和气。"我叫方泽周,从上海大隆机器厂调来。你是......?"我立刻自报家门:"我叫吴亚东,是南京电瓷厂的。""啊,你们厂是生产絶缘子的。"他边说边翻看两张好像是名单的信纸。我估计他大概是本科的科长了,一问果然不錯。 不一会儿,办公室便坐滿了人,大家都在八点钟前到岗。方科长站起来正式讲话:"同志们,大家好!我叫方泽周。局里命令我暂时照顾动力科这一块的学习活动。为什么我说是学习活动呢?因为我们局今后的工作,为的是开创中国最先进的动力工业。先进到什么程度?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因为虽然在旧中国也干了二十年工业,但只是修修補補。年轻同志要从头学习,我这样的半大老头子同样要从头学习,全科都要学习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知识。但是,专业知识必须在苏联老大哥的设计书来了以后才能正式学习 。现在开始的学习内容是什么呢?请注意:共产主义abc。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学习关于共产主义的初步常识。"科长说罢便向全体发放学习资料。 这份资料其实字数很少,一页稿纸几百字而已,怪不得说是abc啊。但是,真要学习起来,单单第一部分竟然一个星期工夫还不夠呢!原来,这里印的共产主义初歩常识只有提纲挈领几个条条,目的是为了引导大家发挥自己想像。 提纲第一部分印的是"社会发展规律" 1:原始公社社会 2:奴隸社会 3:封建社会 4:资本主义社会 5: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初级)6:共产主义社会 瞧这么一二三四五六几行,不到四十个字,我全认识,但却是闻所未闻,根本不明白这个规律是怎么回事?以为方科长必定会详细对我们解释一番,不料他只说了比提纲稍稍多些字的话就让大伙儿自由发言:"人类从猿猴进化为人以后一步步形成为社会。一开始各人只能养活自已。后来发明工具,一个人可以养活他人了,便出现强者强制弱者供养他的社会,奴隸社会开始了。我也刚懂得一点点,反正社会都是隨生产发展而发展的。共产党的目标是为共产主义社会奋斗。共产主义社会就是一个生产力极大发展,人类觉悟极大提高的社会。到那时,再不必冲突,再不会有战争。人们享受和平友谊,过着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富裕生活。当然,这个目标很是遥远,要好多代人不停努力才能实现,共产党就是要坚持朝这个目标奋斗。" 我们就是在科长这段发言后开始了自由发言。 一个科几十人倒也人才济济,生产力发展推动社会发展的道理很快便有高人解析清楚。坐在我边上的小林便是这样的高人,浙江大学毕业生。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第一个发言便把奴隸社会到封建社会这几千年的事都分析出来。夠厉害的! 他的话,是抓住,为什么社会由于生产力发展而向前进歩的道理展开的。经他一说,至少像我这种满脑子浆糊的人,居然有点头绪了。啊,人的社会不是瞎撞出来的,真有个规律呀!下面就是那一天我从这个浙江大学毕业生发言中记住的一些内容: 人类从猿𤠣进化为人,能用手制做工具以后,一开始只能维持自己和亲人最起码的生存。这种原始的社会不可能出现奴隸。因为谁也没能力生产出多余的食物供给外人享用,外人自然也不能指望弄个奴隸替自已多生产一份食物。这种状况叫作没有剩余价值。一个人没有可能从别人那里捞到剩余价值,自然也就不产生捞人好处的私心。学者把这种社会称为原始公社,又称原始共产主义社会。 后来,人的工具从石块,木棍演变成青铜,铁噐,开始会种地养蚕养家禽家畜,生产能力一点点提髙,能干的人可以生 产出养活好几个人的食物。剩余价值高了,那些强势的人就会动脑筋通过争斗强迫弱势人群为他劳作。私心杂念发生了,于是逐渐出现部落、族群甚至是国家。奴隸社会出现了。 过去,我们中国人歌颂尧舜不恋尊贵地位而时兴禅让的美德,现在可以理解,先祖尧舜的时代正是中国原始社会的漫长岁月。为什么舜传位给大禹以后,禹就不再学尧舜之风了?说明那时的生产力已经达到奴隸社会水平,大禹的儿子启就不肯大公无私了。 小林滔滔不绝,看情形一个人可以包下一整天的学习会。听的人从眼神里看得出,这小伙必是大有来头。一九五三年初,有些工作单位的党组织尚未公开,谁是党员也未公布。我们听的人可能都在想,他一定是党员。, 果然,几个月后,大家知道了,小林不但是党员,而且早在四八年大学一年级时就加入地下党。怪不得人家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经他开了头,封建社会部分的,轮不上他讲啦。只不过我还是没有勇气开囗。尽管自小也会背唐尧虞舜夏商周,也能历数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讲讲秦始皇灭六国的故事,但对壮会演变之事完全莫名其妙。 其实,偌大动力科何须我这种人开囗,接着小林讲话的茬囗,一位四十来岁有些发福的同志抢先讲开了。他自报家门,名叫顾金华,从上海华通开关厂调来,机械工程师。老顾同志讲起了封建社会:"小林同志讲的生产力发展推着社会进歩,使我们开了窍。的确,大家想,一个人生产能力越来越强,见识更广了,要他永远当奴隸,永远一无所有,就不甘心,要反抗吧。古代罗马有个斯巴达克奴隸起义就说明这个问题。原来的奴隸要向奴隸主提要求,替你干活可以,但是得给我一些土地,让我有家,能过上自己的小日子,否则就跟你玩命!慢慢地,不就进歩到封建社会了吗?" 我心中暗暗对老顾叫好,这位工程师竟也能说明一个社会问题,甚至还知道外国奴隸的起义呢。还没等我赞叹下去,会场上开始了争论:中国封建社会究竟起始于秦始皇的秦朝,还是春秋战国时期?争了半天没有定论,到底坐在此处的不是历史工作者,再深入便缺乏根据了。 最后由方科长对上半天学习作小结。大意是说,我们大家懂得,社会发展是生产力提高的结果。这就帮助我们理解,共产党领导革命的目的,就是要解放生产力。实行第一个五年计划,便是发展生产推动社会进歩的一大行动。他这短短一席话,使我原本稀里糊塗的脑子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下午的几个钟头,大伙儿不再争论封建社会从何时形成,转而估算一个大的社会阶段有多少年。有一位卢姓老兄拿着一部辞典,翻出一栏"我国历史朝代对照简表",朗声宣读,夏禹王朝起自公元前廿一世纪。春秋年代起自公元前八世纪。秦朝又晚五百年。这么一算,奴隸社会在中国有一千三百至一千八百年左右。乖乖隆的冬,这么长呀!立刻又有人算出,到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中国的封建社会绵延了两千一百至两千六百年啊,老天呀,更长远啦! 按刚刚发下来的社会发展规律常识来推算,辛亥革命推翻封建王朝,接下来该轮到资本主义了,不行呀,共产党不可能搞资本主义社会吧?在座的人陷入了困惑。 还是小林解开迷团。他再次说出一段高论:"发展规律中的资本主义阶段,是生产力发展到工业革命时期的结果。比起封建社会,它肯定适合工业化,自然也是社会进歩的一个阶段。但是,资本主义一旦发展到后来的帝国主义,就成了人类社会发展的障碍,成为世界战争的策源地。二十世纪的两次大战便是证明。于是,就要搞社会主义革命。" 经他这么一指点,听的人倒真觉得合情合理,非常符合现在世界出现社会主义阵营的状况。大家不约而同向他热烈鼓掌。当时至少我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人再去質疑,工业革命帯来的资本主义,刚刚不过二三百年,这么快就完了?也 来不及思考,是不是说,有了共产党领导,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将会更快到来。 反正那次关于社会发展常识的学习,使我们热情髙涨,直觉得生在这个时代非常有福气,觉得曾使我们为之痛心的母亲之国从此就光明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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